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一隻羊……二隻羊……三隻羊……一百隻羊……一百零一隻漂亮女生……一百零二隻光溜溜的屁股……───

　　燈光已經熄滅，僅僅留下小夜燈的光亮。

　　睡袋平鋪地板上，我側身窩在睡袋裡，靜靜望著床上女孩露於被單外的頸後。

　　與課堂上的身影不同，雖然看起來同樣是那樣纖細柔弱，但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甚至不同的行為，給人的衝擊也渾然不同。

　　在課堂上的感受是喜愛，在這裡激起的感受卻是……佔有。

黑夜中我無法準確知道過了多久，只能藉著一旁鬧鐘微弱的聲響，提醒我時間仍不停流逝。

　　略顯急促與沉重的呼吸，自己感覺臉頰正微微發燙，而身體某處因無法控制的自然反應，即使用力捶打、揉捏也無法消退……

　　平常都三四點才睡，現在哪睡得著，更何況凝雪還睡在旁邊，這……

算了，來算綿羊好了。

一隻羊……二隻羊……三隻羊……一百隻羊……一百零一隻漂亮女生……一百零二隻光溜溜的屁股……

　　啊！好煩啊！失眠要數綿羊這句話是哪個豬頭說的！一點效果也沒有嘛，愈數精神反而還愈好！

　　不行，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冷靜面對……冷靜面對……冷靜面對……

　　坐懷不亂……坐懷不亂……坐懷不亂……

　　目不斜視……目不斜視……目不斜視……

　　心猿意馬……心猿意馬……心猿意馬……

　　本性盡露……本性盡露……本性盡露……

　　情不自禁、翻雲覆雨、春風一度、苟延殘喘、棄械投降、枯木回春、梅開二度、百戰不怠、樂極生悲、永垂不朽，心肌梗塞、一命嗚呼。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我！

即使不斷告訴自己要忍耐，但不管怎麼說，當一個大美女睡在自己房裡，關上燈以後，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像柳下惠一樣毫無反應的。

　　正當輾轉難眠，整個人彷彿無數螞蟻爬上身的難受，凝雪卻突然轉過身來面向我。

　　「你也還沒睡？」凝雪問道。

「還……沒……」我意外地看著凝雪。

「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嗯，好啊。」

　　凝雪的眼神清澈而透明，讓我明白她始終未曾入睡，但她卻一直看著我沒有開口，而我，則是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凝雪長長的眼睫毛異常迷人。

　　「妳這樣睡還習慣嗎？」我開口問道。

「嗯，今天還好有遇見你，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啦，就算妳沒有遇到我，打電話給其他同學也就好了，不然住旅館也行啊。」

　　「可是我不只鑰匙，連皮包、手機也一起放在思瑜學姊那邊了。」

　　「哦，那倒有一點小麻煩。」

　　「可能是宿舍住習慣了吧，平時就常常忘記帶鑰匙，結果才會跟學姊一借房間就發生這種狀況，幸好今天有你收留我，不然可能得露宿街頭了。」凝雪微笑道。

　　「妳知道嗎，我老媽有規定說，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的時候不能隨便帶小動物回家，今天讓妳在這邊住，其實我已經破戒了。」我以說笑的語氣對凝雪回應道。

　　「我又不算小動物。」

「也對，就動物來講，你應該算是大型的才對。」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母老虎囉？」凝雪假裝生氣說道，但聲音聽起來卻無盡柔媚。

　　「不一定是母老虎啊，也可能是哥斯拉之類的。」

　　「怎麼可以這樣。」凝雪輕聲抗議道。

　　聊了幾句後，我發現自己本就已經淡薄的睡意更是消失無影無蹤，心中邪念也開始慢慢消散。

　　「妳平常應該沒有很晚睡吧，怎麼到現在還睡不著？」我問道。

「也許……，這是我第一次在男生房間過夜的關係吧。」凝雪小聲地回答。

凝雪的說法讓我心裡微微一蕩，第一次在男生房間過夜，也就是說……，不對不對，那種事不一定非要過夜才能做……，啊！為什麼我又想到那方面去了啊！

「妳之前都沒有在別人房間住過嗎？」

「沒有，因為媽媽一直很擔心我，所以從來不准我在外面過夜。」

「可是高中、國中的畢業旅行不是會在外面過夜？」

　　「國小、國中的畢業旅行我都沒有參加，一直到高中的時候，因為我一直吵著要參加，結果……」

　　「結果怎樣？」

　　「結果爸爸媽媽那一天跟公司請假，在我們住宿的飯店也訂了一間房間。」凝雪苦笑道。

　　「不會吧。」我有點不敢相信地反問「如果這樣，他們怎麼可能答應讓妳來這裡唸大學，照理說他們應該會逼妳唸台北的學校，然後每天逼妳通車上下學啊。」

　　「他們是這樣做的。」凝雪說到這，忍不住笑了出來「只不過我填學校是先按照他們意思填，等到簽完名以後，再偷偷把志願改掉，最後媽媽他們發現的時候，學校已經完全確定了。」

　　不會吧！我的嘴巴驚訝到幾乎無法合攏。萬萬沒想到，看起來乖巧聽話的凝雪，竟然會有這樣耍小性子的一面。

　　「所以他們就這樣屈服了？」我覺得如果她父母是連畢旅都會跟到飯店的人，不可能這樣就算了才對。

「他們原本有幫我報名台北的私立學校。」

這樣才對嘛，事情果然沒有這麼簡單。

　　「那妳是怎麼說服他們的？」

　　「絕食抗議。」

　　「咦？絕絕……絕食抗議。」我的口眼成了三個大圈圈看著凝雪。

　　「開玩笑的啦，我只是先跑到爺爺奶奶那邊躲起來而已，爺爺他最疼我了，幸好有他一直幫我跟爸爸媽媽溝通，他們最後才會點頭答應。」

　　凝雪說起來雖然輕描淡寫，但我相定中間肯定有無數波折存在。

　　「那妳像這樣六日不回家不會怎樣嗎？」

　　「不會，因為我跟爸爸媽媽是約定兩個禮拜回去一次，原本這兩天宿舍停水，我有打算要回家，可是剛好有朋友要下來找我，所以才會跟學姊借房間住。」

　　「是你男朋友嗎？」

　　「你怎麼知道的？」

　　聽到凝雪承認有男朋友，我整個人瞬間跌落谷底。

原以為這件事自醜小鴨口中得知之後，我就已經得到抗體，足以免疫打擊，但萬萬想不到，從凝雪口中確定消息的這一刻，我仍是脆弱得無法承受。

　　「是醜小鴨跟我說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完全沒有出賣醜小鴨的感覺，很自然地就把她供了出來。

「其實就算她沒有告訴我，我也猜得到，畢竟像你這麼漂亮的女生，沒有男朋友才是怪事。」

凝雪突然沉默不語，隔了一陣子之後，才輕聲地開口問道。

　　「你喜歡的女生，她真的不知道你喜歡她嗎？」

　　是啊，因為那個女生就是妳。我默默在心裡暗自說著。

　　「是啊，要是讓她知道像我這樣的人喜歡她，搞不好她會報警說有痴漢騷擾她哦。」我掩蓋自己情緒地開玩笑道。

　　「也許……，那個女生是知道的，但她只是因為其他原因，所以才必須假裝不知道你的心意而已。」凝雪的聲音很輕……很輕。

　　凝雪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她早就猜到我喜歡的對象是她了嗎？這一刻，我的心裡不斷起伏，難以平息。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不可以誠實告訴我答案？」凝雪的語氣裡，似乎隱含著某種困擾。

聽見凝雪這麼說，我心裡相當慌亂，可是我又不知道她想問些什麼，在想了一會後，我才下定決心聽她想問些什麼。

「好啊，凝雪你問吧。」

「我問你哦，如果……，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話，你會一直想和她發生更進一步的關係嗎？」

凝雪雖是問我，但話裡的男主角顯然不是我。

心情很複雜，可是我並不想對凝雪說謊。

　　「我覺得……，現在這個年代，大部份男生都應該會有這種想法。」

　　「那如果女生不答應呢？或者是她說再過一段時間呢？」

　　「我會很失望，但是……我會尊重。」

　　「那你會因此不愛她嗎？」

　　「不會，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的話，我不認為這是理由。」我緩慢而又肯定地回答道。

　　回答完，我的心裡滿是苦澀。

　　人家說戀愛中的人總是特別愚蠢，但我僅僅是單戀，也依舊覺得自己很愚蠢，不然怎麼會跟自己喜歡的女生共處一室，不但沒有任何作為，還會與她討論這種問題。

　　凝雪把頭縮進被窩裡不再言語，我則是無言仰望天花板。

房間裡安靜很久，我甚至以為她已經睡著，但在良久的靜謐後，凝雪聲音又再次傳來。

　　「你覺得我該答應他嗎？」

　　我轉頭望向凝雪，她整個人依舊躲在被窩中，未曾把頭露出。

　　心裡如同處於極地的暴風雪中，我卻只能默默承受凜冽如刀的割裂。

　　「如果凝雪妳真想知道我的答案，那我會建議妳不要答應，可是我覺得選擇權在妳的手上，這種事情，沒有別人可以幫你做決定，雖然我真的不希望妳答應，但……，這件事應該由妳自己做決定。」

這一夜，我們沒有再對話。

也在這一夜，我徹夜未眠，思考許多以往未曾思考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