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以前的想法是愛慕，現在的想法卻是……想念───

公園裡我並未見到凝雪和小呆的身影，匆匆繞附近一圈後，我竟在角落一盞路燈下的長椅上看見思瑜學姊。

學姊是一個人，夢遺並未在她身邊。

路燈光線並不明亮，矇矓間學姊似乎正低頭看著手上物品。我慢慢朝學姊走去，卻發現她身上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說不上哪裡不妥，只覺得……只覺得……似乎隱藏著某種惆悵吧。

鑰匙圈？

我停下腳步，心情複雜地看著學姊手上那個哈士奇鑰匙圈。

學姊最近不是在躲我嗎？那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看著那個……我送給她的那個哈士奇鑰匙圈？還有……，夢遺那傢伙不是應該在學姊旁邊？他又跑哪去哪了？

一連串問題，劈哩啪啦不斷在心裡湧現，這些問題就好像下雨天不斷滴入水桶的煩人聲響，亂到令人無法思索。

燈光下學姊撥開兩側秀髮，依序取下左右耳環，當我看清耳環樣式後，心中那早已裝滿雨水的鐵桶再也無法維持平衡，鏘的一聲倒在地面，讓裡面雨水撒滿整個世界。

耳環金黃色的色澤在昏暗燈光下顯得黯淡，但……，那是我送給思瑜學姊的啊，那是去年最後一天，學姊生日時我送她的生日禮物啊。

「唉……」

思瑜學姊看著手中鑰匙圈及耳環良久，最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微弱的嘆息聲在這幽靜黑夜中，卻有若一聲巨大鐘響，迴蕩於我的腦海。

「學姊。」

在我開口喚思瑜學姊的那一瞬間，她明顯嚇了一跳，在側過頭看清我的身影後，學姊慌亂地連忙將雙手藏於身後。

「學姊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沒什麼，我……」學姊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那你呢？你不是要幫忙撤場嗎？怎麼會在這裡？」

「我偷懶。」我抓了抓頭。

我並沒有告訴學姊全部的實話，偷懶固然是一半的事實，但另一半的原因卻是因為我出來找凝雪。

　　「你今天演得很棒，超帥的哦。」

　　「學姊妳不用安慰我啦，我知道自己演得亂七八糟的，好幾次都差點出錯。」

　　「不……，這不是安慰，而是我真的覺得你演得很好。」

　　「哈。」我勉強笑了一下。

　　迷濛燈光下，學姊的身形顯得比平時更加優雅，漆黑眼珠在月色中倍顯明亮，我看著思瑜學姊，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這段時間我不斷想著的問題。

　　「學姊，妳……妳……」

　　「怎麼了嗎？」

　　「學姊，妳……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躲你，沒有啊。」學姊一臉意外，顯然是沒料到我會這麼問她「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覺得最近學姊好像對我很冷淡。」

　　「會嗎？」

　　「會。」我肯定地點點頭「前兩天學姊來探班的時候，妳幾乎都沒有跟我說話，我覺得……覺得……很不習慣。」

　　很不習慣……，這種說法其實並不精確，實際上學姊的冷淡已將我內心池水全然攪濁，這段時間裡時時刻刻牽掛。可是除了很不習慣這樣的說法，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語來表達。

　　或許是我表現得著實過於笨拙吧，學姊她在細細看了我半晌後，噗嗤一聲展開笑顏。

　　「我怎麼可能不理你。」學姊笑道。

　　「可是那天……」

　　「那天我好幾次想找你說話，只是那天你這個男主角實在太忙了，又要排戲又要試裝，我怕會影響到你的情緒，所以才沒打擾你。」

　　「真的嗎？」

　　「真的。」學姊微笑點點頭。

　　就這樣？所以這兩天我的擔心純粹是多餘的，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你因為這樣子，所以誤會我最近在刻意疏遠你嗎？」學姊輕聲說道。

　　「呃……這個……，應該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我抓了抓頭，不好意思說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傻瓜。」

　　「哈哈。」我乾笑兩聲，抓頭的力道更用力了。

　　傻瓜。嗯，真的是一點也沒錯，好端端的自己想這麼多幹嘛。

　　「學姊，妳……是在這裡等人嗎？」

　　「等人？也算是吧，只不過我只等到了一半，另一半並沒有過來。」

　　噗通！我輕楚感受到心臟這一次劇烈收縮所帶來的絞痛。

只等到一半？學姊指的該不會是我那天的傻瓜式告白吧？這一半，指的就是凝雪和她對分的那顆心？

學姊在這裡等的人是我？不是夢遺那傢伙？

　　「好了，其他東西都還了，現在只剩下這捆電纜，這捆電纜要拿去哪還啊？」

　　「這是丁丁她跟外面滷味攤的大姊借的，這時間拿去還應該剛好。小呆，謝謝你囉，陪我走那麼遠去還東西。」

　　咦？這聲音……，是凝雪和小呆。

　　「凝雪……」

　　「嗯，怎麼了嗎？」

　　「大家都在傳說妳已經和他在一起了，這是真的嗎？」

　　「沒……沒有啊。」

　　「真的嗎？太好了！這代表我還有機會囉，妳跟他之前感情就不錯，自從妳搬到他對面後，我就很擔心妳會被他追走，不過還好，總算還不算太晚。」

　　凝雪和小呆的聲音先是由遠而近逐漸清晰，再隨著步伐慢慢遠離而變得模糊不清。由於位置關係，他們兩人經過附近時並未把注意力轉向我這邊，所以始終未曾發現思瑜學姊和我的存在。

　　雖然只聽到片段，不過大概還是可以判斷出小呆只是陪凝雪去還這次晚會所借的器材，並非如原先所擔心的狀況。

　　不過……，凝雪口中否認那個已經在一起的對象，應該是指我吧。

　　「你不去阻止他們嗎？小呆可是一直很用心在追凝雪哦。」在他們遠離之後，學姊對我問道。

　　「應該不用吧……」我猶豫地說道。

　　「你真的不怕凝雪被小呆追走？」

　　「應該……應該不會吧？」我不是很確定地吶吶說道「小呆這型的男生應該不是凝雪的菜……應該……應該吧？」

　　「那……你認為凝雪喜歡的對象應該是哪一型的男生呢？」

　　「這個……」

　　「唉……」學姊長嘆了一口氣，而後輕聲說道「你這個傻瓜。」

　　雖然思瑜學姊老說我是個傻瓜，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但此時學姊口中的這句傻瓜，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緒。

　　「我們去個地方好不好？」學姊望著我，低聲問道。

　　學姊低著頭，沉默在校園中緩緩前行，我緊跟在她身後，幾次想開口找個話題來聊，但腦袋和舌頭卻又像打結一般，連句話也說不出口。

　　總覺得今天的學姊特別沉默……

　　步行在校園的道路上，偶有路過行人的談話嘻笑聲傳來，相較之下，我們之間的無語顯得更加明顯。但……，即使行人的聲音再吵雜，我也無法得知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因為……，我的注意力全放到了學姊身上。

　　夜光下的漫步，讓我們不知不覺來到停放機車的側門附近，在這裡，有一條特殊的校園步道。

　　步道本身並不長，也並未有什麼獨特的命名，但它在夜裡卻有著異常浪漫的朦朧景色，這一點使得這裡成為情侶們入夜後經常出沒的地點。

　　暗黃色的燈光投射在這夜中小徑，迷濛光影形成一種柔和氣氛，不遠處，一對情侶正神態親密在前方漫步。

　　以往……，因不想觸景傷情，我總是刻意避開這裡。但現在……，我卻隨著學姊的步伐步入其中。

　　我的步伐略慢學姊半步，走在她的斜後方，我一語未發地望著那香肩的起伏。一直半掩於秀髮之後的耳梢，當髮絲飄起之際，被我捕捉到一點以往未曾注意到的細節。

　　「傻瓜學弟……」

　　約走到步道中央的時候，學姊終於停下腳步，她轉過身，雙眸緊緊注視著我。

　　四目相望，可以感受到學姊有心事隱在眼簾之後，可她修長的眼睫毛卻細心保護著心中的那份秘密，令人無法清楚看見她的想法。

　　「幫我一個忙好嗎？」學姊的聲音很輕、很柔。

　　「好。」我完全沒有思索，直接點頭答應。

　　「你幫我戴上去，好嗎？」學姊拿出那對金黃色的耳環。

　　她側過臉，低頭望著步道旁鑲在地上的一盞燈光。我從沒這麼仔細看過學姊，由於光線的不足，我的臉不斷隨拿著耳環的手移向學姊，當達到可以看清楚的距離時，我們兩人已是極為靠近。

　　學姊身上的淡淡香氣傳入鼻中，我的呼吸頻率受其影響而加遽。

　　這是荷爾蒙的味道嗎？不然我為什麼會有種想吻學姊的衝動。

　　「好癢哦。」也許是方式不對吧，我幾次都沒有幫學姊戴上耳環，反而讓學姊突然遠離我一步嬌笑道。

　　學姊此時的笑容……好美。

　　雖然學姊的美麗早已是所有人公認的事實，她的笑容也一向如冬陽般令人溫暖，但不管是用溫柔婉約或者是端裝典雅來形容學姊，都和眼前學姊的笑容不同。

　　嬌俏可愛，或許更適合形容現在的學姊。

　　「沒事，你不要在意，我只是覺得有點癢而已。」

　　「不好意思，我不太會用這種東西。」我抓抓頭，不好意思道。

　　「沒有關係啦，是我脖子比較怕癢的關係。」

　　「那……」

　　「你再幫我戴一次好不好，這一次我保證不笑了。」學姊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再次笑了出來。

　　我好喜歡現在學姊的笑容。

　　以往學姊住在對面的時候，我雖然也是無時無刻想見到她的笑臉，但那種心態和現在卻全然不同。自從學姊搬離之後，我發覺自己對她的感覺似乎有了些變質，一種不斷害怕失去的恐慌出現在自己心裡，讓我更加……

　　以前的想法是愛慕，現在的想法卻是……想念。

　　對！就是想念！只是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想法？一思及此，我的內心就再泛起一絲不安起來。

　　我真的好喜歡現在學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