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歌詞）

　　此時站在前面唱這首歌的，是丁丁和意琳兩位學妹。她們兩個唱得甚是開心，甚至每唱到豬這個字的時候還會不約而同用手指著我，等唱到第二輪，竟是所有人都開始配合她們，一旦唱到豬這個字，我就得面對場內二十幾個人同時用手指著我的窘境。

　　「豬頭豬腦豬身豬尾巴……」（歌詞）

　　好樣的，唱到後來，連手指也不用移開，反正從頭到尾都是豬這個字。

　　「豬，你要不要吃蛋糕？」凝雪拿起蛋糕對我說道。

　　「凝雪，怎麼妳也這樣。」我有些哀怨地道。

　　「笑一個嘛，豬可是很可愛的哦。」凝雪笑道。

　　「我哪笑得出來啊。」我嘆氣道。

　　就在此時，大家本來異口同聲的豬字竟是頓時停下，所有人無不把目光往門口望去。

　　門口站著兩個人，這兩人在座的眾人都認識。理論上，他們應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每次見面都得吵上個幾句，可是現在，他們竟是打破大家眼鏡地手牽手一同出現，若非我曾經兩度見過他們把手牽在一起，此時我肯定也是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佳怡學姊，你們……」丁丁目瞪口呆地說道。

　　「死健仁，你要死囉，放手啦。」佳怡學姊拍了一下健仁學長手背說道。

　　「都已經要畢業了，沒差了啦。」健仁學長說道。

　　「很丟臉ㄟ。」佳怡學姊說道。

　　「那個……，費歐娜公主……」肌肉男學長說道。

　　「你叫我什麼？誰是費歐娜啊？」佳怡學姊眼睛一瞇，散發出菜市場大嬸買菜時的銳利眼光。

　　「不是不是，佳怡。」肌肉男學長難得不再剛強「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

　　「他們啊，剛上大四那時候就在一起了，只不過每次都偷偷摸摸，掩飾得很好沒有曝光。」淑惠學姊代替佳怡學姊答道。

　　「這麼久。」肌肉男學長顯得非常意外。

　　「我們才沒有偷偷摸摸好不好，只是這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所以我們才沒有說的。」佳怡學姊口是心非地道。

　　「很值得炫耀啊，妳交到一個英明、帥氣又聰明的男朋友，這是打著燈籠三輩子也找不到的福氣，明明就很值得炫耀。」健仁學長毫不羞愧地說道。

　　「你去死啦。」佳怡學姊瞪了健仁學長一眼。

　　對大部份人而言，佳怡學姊和健仁學長這兩個從外型到內在完全不搭嗄的兩人走到一塊，僅僅只是感到好奇與不可思議。但對於曾經追求過佳怡學姊的大蕃薯學長來說，這就不單只是好奇與不可思議而已，我發現，自佳怡學姊他們打開包廂門口到現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大蕃薯學長已經一口氣喝掉一整瓶啤酒，並拉開第二罐的拉環狠狠往口中灌了一口。

　　咦？怪咖學長竟然會點歌？我整個人嚇了一跳，因為印象中，向來沉默寡言的怪咖學長來到KTV這種地方，永遠只是吃、喝、伴舞這三件事，拿起麥克風唱歌這件事與怪咖學長，似乎就如同馬桶刷和牙膏般毫無關連性。當然，這得先排除有人會拿馬桶刷刷牙這樣的可能才行。

『為什麼你背著我愛別人』

　　怪咖學長的歌聲會是什麼模樣？我很好奇，也很期待能看到這一幕，不過這點小期待很快就破碎了。因為大蕃薯學長正以怨恨至極的眼光看著怪咖學長，這時候，我頓時明白了……，怪咖學長點的歌不是自己要唱的，而是點給大蕃薯學長唱的。

　　大蕃薯學長的反應也是迅速，原本就坐在點歌螢幕旁邊的他，在狠狠瞪完怪咖學長後，直接就是對著點歌螢幕把歌曲刪掉。

『背叛』……刪掉。

『你要的不是我』……刪掉。

『他不愛我』……刪掉。

『嫉妒』……刪掉。

『失戀萬歲』……刪掉。

　　我哭笑不得看著把點歌系統當玩具的兩位學長，心裡慶幸還好不是用插播的，不然這樣子玩法，真的還挺亂七八糟。就在此時，包廂音響傳來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主題曲前奏。

　　一聽到前奏，我便望了望四周尋找麥克風，因為這首歌正是本人所點。在麥克風入手後，我注視字幕歌詞，等待即將開始的演唱。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記憶中妳青澀的臉……」（歌詞）

　　我並非一個喜歡獨唱的人，因為對我而言，唱歌是個消遣，開心與否才是最重要的事。也因此，當我聽見有人和我一樣拿著麥克風唱歌時，我並未太在意，也並未注意另一位唱歌的人究竟是誰。

　　歌唱到第一輪間奏，我視線隨意在四周轉了一圈，原本這只是無意的舉動，可是當我發現另一位拿著麥克風的人是肌肉男學長的時候，我在略感訝異下把麥克風開關關掉放到桌上。

　　之所以會訝異把麥克風關掉的原因，是因為肌肉男學長此時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嚴肅，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那些年錯過的愛情，好想告訴妳，告訴妳我沒有忘記……」（歌詞）

　　不知不覺間，包廂的嘈雜聲漸漸不見了，一時間，整個世界似乎僅剩下肌肉男學長獨自演唱的聲音。

　　肌肉男學長的歌聲雄渾厚重，不難聽，但也並非天籟。大家之所以會停下動作看著他，卻是因為肌肉男學長從未如此認真演唱。他狂吼亂叫並不奇怪，就算像剛剛那樣脫到只剩上衣也不奇怪，但肌肉男學長像現在這樣認真演唱一首訴說情感的歌曲就非常奇怪了。

　　因為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肌肉男學長是真的投入感情去唱。

　　沒有理由的，我將目光轉向思瑜學姊，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就是認為肌肉男學長唱這首歌與思瑜學姊絕對有關。而當我看到思瑜學姊眼神複雜地看著肌肉男學長時，我知道，我並沒有猜錯。

　　是愛情嗎？還是友情？我一直知道思瑜學姊和肌肉男學長的感情深厚，不同於一般朋友，但我自始至終不知道的，是肌肉男學長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態面對思瑜學姊。不管是不敢說出口的暗戀，還是對喜歡對象的默默守護，似乎都不足以詮釋他們之間的關係。

　　啪啪啪，一陣熱烈的掌聲在肌肉男學長唱完後響起。

　　「要不要出去抽根煙？」大蕃薯學長站起身，對著去死團其他幾位學長問道。

　　今天來的二十多人中約有一半是大一及大二的學弟妹，他們對我而言，雖算是認識的朋友，但除了意琳外，也只有丁丁還算熟悉。在肌肉男學長唱完『那些年』之後的一連好幾首歌都是那些學弟妹所點的冷門歌曲，我不僅不會唱，有些甚至連聽也未曾聽過，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只能暫時在一旁坐一陣子的冷板凳。

　　「你很無聊嗎？」凝雪也許是發現我的沉默，轉過頭對我問道。

　　「也不會，就暫時休息一下吧。」

　　「是哦。啊，你畫的眉毛怎麼糊掉了。」凝雪突然指著我的眉頭說道。

　　「真的嗎？」我嚇了一跳。

　　「假的。」

　　「真的？」

　　「假的。」

　　「我還是去廁所照一下鏡子好了。」

　　「不用啦，跟你開玩笑的而已，你的眉毛還好好的。」凝雪笑道。

　　「可是……」

　　「真的只是開玩笑，我發誓。」凝雪伸出右手，做出發誓的手勢。

　　我感覺凝雪應該只是和自己開個玩笑沒錯，可自己還是覺得有些怪怪，要是自己沒有眉毛的怪模怪樣讓大家看清楚了，那以後自己大概會變成手藝社永遠的笑柄了吧。雖然……，現在離笑柄已經很接近了。

　　好幾次想把帽子戴回頭頂來遮住眉頭，但幾番猶豫，我最終還是決定相信凝雪。

　　「凝雪，妳今天好像還蠻開心的？」我看見凝雪正對著前方螢幕輕哼著歌，忍不住問道。

　　「會嗎？」凝雪眨眨眼，對我反問。

　　「嗯。」我點點頭「以前來唱歌的時候妳都只是坐在一邊聽，讓妳唱妳都不唱，可是今天我已經聽見妳唱好幾首歌了。」

　　「是哦。」凝雪想了想，問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子嗎？」

　　「不是，妳這樣子很好啊。只是……，感覺妳改變蠻多的。」

　　凝雪的改變的確很大，還記得大一時我們第一次跟著社團學長姊來唱歌，那時候的凝雪總是躲著麥克風，只會默默聽著別人唱，若有人把麥克風遞給她，她還會害羞地躲到醜小鴨身後。而此時的凝雪，少了之前的羞澀，卻多了幾分活潑氣息。

　　「換我了，換我了。」凝雪開心地搖搖我的手，看著螢幕興奮說道。

　　王心凌的『愛你』。

　　這首歌的活潑旋律一直讓我印象深刻，之前唱歌也曾經聽過其他女生唱過，但凝雪會點唱這首歌，還是讓我感到意外。從認識她以來，凝雪的個性似乎漸漸變得活潑，但我總感覺她應該不會唱這種極度輕快的曲調，也不是說有什麼太大問題，只是單純覺得風格上有所差異。

　　在等前面RAP和前奏時，凝雪手中拿著麥克風隨節奏輕點，很快地，她便隨著音樂唱出歌聲。

　　「如果你突然打了個噴嚏，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歌詞)

　　「醜小鴨妳不唱嗎？」我對醜小鴨問道。

　　之所以會這麼問醜小鴨，是因為今天在這之前的歌曲，凝雪和醜小鴨幾乎都是一起拿著麥克風，而現在的醜小鴨，卻似乎沒有這樣的意圖。

　　「豬頭，轉過去認真聽歌。」聽見我的問話，醜小鴨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我低聲說道。

　　「在你的心裡，我是否就是唯一，愛就是有我常煩著你……」

　　凝雪歌聲相當悅耳，只是感覺得出來，她並不常唱這首歌，旋律雖然都十分正確，但聲音中卻透露著不夠自信。

　　我看著螢幕上的歌詞，心裡頗有些感觸。因為這首歌所描寫的，是女生在熱戀中想著對方的心理，想著對方一舉一動，猜測對方對自己的看法，還有內心隱含的期待。

　　會有女生這樣想著自己嗎？思瑜學姊會嗎？凝雪會嗎？還是……，她們兩個人都不曾這麼想過。

　　螢幕上的歌詞，逐漸化成一個個跳動的字符，與凝雪的歌聲慢慢融在一起，彷彿凝雪並非是在演唱一首歌曲，而是在我的耳邊，慢慢對我訴說……

　　轉過頭望向凝雪，她正注視螢幕，深怕落下了節拍。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微啟的雙唇，一時間我的心緒全被攪亂一遍。或許對我而言，期待女生說出歌詞般的表白是一種深切的夢想，而這夢想，卻是不管自己多麼努力靠近，都依舊有一小段不可逾越的距離，即使再近，也永遠無法觸碰到。

　　「因為你，讓我心甘情願……」

　　隨著旋律結束，凝雪唱完了這首歌。眼神仍在凝雪身上的我，未曾想唱完歌的她會突然轉頭，當凝雪眼神與我對視時，流轉其中的漆黑雙眸，似乎是想告訴我些什麼。

對看一會，不知為何我竟感到有些心虛，首先開口打破這個沉默。

　　「東西吃完了，我到外面再拿一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