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我們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思瑜學姊離開後沒多久，我也跟著離開社辦，跑到漫畫店裡。

　　平時躲在漫畫店看漫畫和小說可說是我人生一大興趣，往往待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疲倦，可是今天架上的書籍卻絲毫無法引發我閱讀興趣，翻了又翻後，我始終未曾真正拿下一本書。

　　離開漫畫店，轉移其他戰場，但不管是網咖、書店、電子商場、街頭小吃，情形都完全一樣，僅短短片刻我便又再次離開。

　　因為不管看書也好，吃東西也罷，腦海裡閃過的都是方才凝雪和思瑜學姊的身影，她們靈動而又複雜的雙眸，一直反覆出現腦海，讓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如同嚼蠟。

　　在外面晃了二個半小時後，我再次回到手藝社社辦。

　　空蕩蕩的社辦裡空無一人，原想再次轉頭到外頭遊蕩，但看到桌上那本厚重的留言本，我卻突然起了興趣。

　　這個留言本有點類似手藝社的酸甜苦辣留言板，不管是誰，也不管任何事，都可以成為留言本裡的主題，在這網路通訊極度發達的時代，這種停留紙本的傳統留言方式，反倒別有一番風味，成為許多手藝社伙伴無聊打發時間的最愛。

　　只是來社辦這麼多次，這還是我第一次把留言本給翻開。

隨意翻閱幾頁，裡面的內容很像是網路上無意義的灌水留言，但因為是社團的關係，大家感情較為緊密，所以有不少留言都是半開玩笑的吐嘈話。凝雪和學姊的名字偶爾也會出現上面，但都是寥寥數句，看不出什麼，反倒是醜小鴨，密密麻麻滿是她的字，顯示她的呱噪並不僅僅是表現在言語上。

　　翻閱的過程裡，我發現醜小鴨好幾次在罵一個叫討厭鬼的傢伙。

　　「To討厭鬼：

　　　　你這個大豬頭，對愛情完全都不懂

破壞我們女生對愛情憧憬的笨蛋

愛情本來就應該感性而又充滿幻想的！　　　　　　　　　　　　

鈺婷」

　　奇怪，這個討厭鬼感覺怎麼那麼熟悉？

　　我奇怪地再隨手翻了幾頁，愈看愈是奇怪，感覺醜小鴨就好像在罵我一樣……，等一下！討厭鬼該不會根本就是指我吧。

　　我什麼時候破壞過她對愛情的憧憬了？

　　想了半天完全沒有印象，看了一下旁邊日期，是開學前幾天寫的。

　　啊！想到了，她該不會是指那時候跟她對短劇台詞的事吧。我哪有破壞什麼女生對愛情的憧憬，明明就是她自己愛幻想，不懂裝懂。

　　再往下翻下去，醜小鴨並不是只有用討厭鬼來形容我。

　　「To妖怪阿籬：

　　　　雖然我知道你不會來看

　　　　但本小姐還是要嚴重警告你

下次不准再打扮成阿籬的樣子了！！！

她在我心中的形象已經完全破滅

你要負責補償我　　　　　　　　鈺婷」

　　又不是我想穿女高中生制服的，放心吧，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可能再打扮成這樣了。

　　「To宇宙無敵第一大豬頭：

本小姐上次大發慈悲請你喝飲料

結果你竟然不肯答應我小小的要求

今天得到報應了吧

下次我要找那種超級辣油加在你的飲料裡

哈哈！　　　　　　　　　　　　鈺婷」

　　原來是這樣……

　　上次她在我飲料裡加鹽巴的原因，是為了要報復我上次不肯假裝當她男朋友的事啊。好，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妳就不要讓我逮到機會。

　　拿出今天花一百元買下的所謂愛心筆，原想對醜小鴨留言做出反擊，可是想了半天，卻始終對要寫些什麼沒有概念。

　　「要寫些什麼呢？」我咬著筆，眼睛瞪著天花板，喃喃對自己說道。

　　咬筆想事情的這個習慣，從國中以後我就完全戒掉了，至少不會在有人的情況下做出這種動作，只有在窮極無聊，而且自己一個人時才會咬，純粹藉此讓自己不會完全沒有事做而已。

　　她幾乎把所有能罵的名詞都對我用上了，說我是討厭鬼、豬頭、妖怪阿籬。那我要罵她什麼，平常已經叫她醜小鴨了，要叫什麼比較好呢？

　　牙套妖怪？不好，她現在沒戴牙套了。

　　發育不良的小蘿莉？不好，這會影響我以後看動畫的觀感。

我陷入思考之中……

把筆在手中轉啊轉，這也是我窮極無聊時候的一個習慣。

　　「咦，你怎麼會在這裡？」

醜小鴨身影出現在門口，驚訝看著我說道。

　　「妳來得正好。說！為什麼在留言本寫我這麼多的壞話。」

　　「我哪有寫你壞話，那些全部都是事實好不好，拿來，我看你寫了什麼。」

　　醜小鴨從我手中搶過留言本，翻閱後卻發現我完全沒有任何留言。

「ㄏㄡ……，看你拿著筆，還以為你有寫東西，結果什麼都沒寫。」她皺起眉頭抱怨道。

　　「我正在想，剛想到一半妳就進來了。」

　　「那快點寫啊，我看你到底寫什麼。」

　　「不寫了，看到妳就變得一點靈感也沒有了。」

　　「算了，你不寫我寫，筆借我一下。」

　　「小心點，這支筆可花了我一百塊，不要弄壞了。」

　　「一百塊！」醜小鴨對於筆的價格顯得十分驚訝「你去哪買的啊？」

　　「剛剛校門口附近有人做問卷，說要幫助育幼院的小朋友，於是我秉持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還有『妻吾妻以及人之妻』的精神，然後內心那顆充滿愛的小宇宙突然爆發，所以就買了一支。」

　　醜小鴨看著我，表情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什麼時候有妻吾妻這句了？」

　　「我高中國文老師教的。」

　　「亂講……」醜小鴨拉了長長的尾音。

　　「我說真的，這真的是我國文老師教的。」

「算了，不說你那個誤人子弟的國文老師了。我問你，剛剛做問卷的人肯定是個正妹對不對？」醜小鴨一箭直接命中紅心。

　　嚇！被發現了。

　　「其實那並不是我買筆的全部原因啦。」我試圖掩蓋事情的真相。

　　「ㄏㄡ……，果然沒錯，我還想說你這個人怎麼可能會突然變得這麼有愛心。」醜小鴨一臉果然是這樣的表情。

　　「就跟你說了那不是全部的原因了。」

　　「不是『全部』，那就代表『有部份』了啊，那能不能請你就『有部份』的『這部份』進行一下解釋呢。」

醜小鴨興奮地玩起文字遊戲，也虧她能說完這有點像繞口令的話時，舌頭完全沒有打結，只苦了我，想了一會才弄懂她在說什麼。

　　「她是還挺可愛的啦，但是我先聲明哦，不是我去搭仙她，是她來搭訕我的。」

　　我沒有說謊，雖然我是等到問卷女孩旁邊沒人的時候才故意走過去，但的確是她先找我講話的。

　　「噁……」醜小鴨先是做了個嘔吐的動作，然後再賊賊對我問道「呵呵，那你有沒有要到手機號碼、LINE還是FB啊？」

　　「我……我才沒有要好不好，我是一個很專情的人，不要拿我跟那種大色狼相提並論。」

　　「專情？你是這種人嗎？」醜絲鴨懷疑地看著我。

　　「當然是啊，我只對兩種女生感興趣，一種是美麗，一種是漂亮，這樣當然算是專情啊。」

　　「這哪算專情了，明明就是大色狼一隻，如果這樣也算的話，那我比你更專情。」

　　「怎麼說？」

　　「因為我只對一種男生有興趣而已，那種又高又帥，然後風趣幽默，有錢可是又不能是暴發戶的男生，當然啊，氣質也很重要，其中最最重要的是，他必須是那種很愛我，會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的那種男生。」醜小鴨愈說愈是陶醉。

　　「那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什麼？」

　　「這輩子妳肯定嫁不出去，因為這種男生並不存在。」

　　醜小鴨做了個鬼臉後不再理我，而是拿起筆開始瘋狂進行留言本灌水計劃，由她流暢幾乎毫不停留的速度，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留言本上滿滿都是她的字跡了。

　　此時手藝社門口走進了一道人影，是夢遺那傢伙。

　　奇怪？他怎麼又跑回來了？

　　「ㄟ，妳專情的對象來了。」我在醜小鴨耳邊輕聲說道。

　　醜小鴨弄不清楚我這句話的意思，迷迷糊糊轉過頭去，可是當清是夢遺那傢伙後，整個人立即為之一亮，就好比久旱之後的小草，在遇到難得的雨水，瞬間重新變得生機煥發一樣。

　　「你們有看到一個黑色皮夾嗎？」夢遺那傢伙問道。

　　皮夾？我和醜小鴨對看一眼，都搖頭表示沒有看到。

　　夢遺那傢伙先是看了看桌面，並沒有任何發現，隨後他轉而在地上尋找，這次他很快發現了目標。

　　「找到了！幸好沒有弄丟。」夢遺那傢伙開心笑道，然後轉頭向我們說道「我還有點事，先離開囉。」

　　「學……學長，你這麼快就要離開了？」醜小鴨見夢遺那傢伙要離開，急忙問道。

　　「嗯，我朋友還在樓下等我。」

　　夢遺那傢伙來匆匆去匆匆，很快地再次消失在社辦。

　　在夢遺那傢伙離開後，醜小鴨並未繼續剛才對留言本的灌水大業，而是雙眼怔怔出神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口。

　　我偷偷繞到她旁邊看了她一眼，她眼神所透露出的情緒，除了有清楚的迷戀外，還圍繞著一圈名為困惑的煩憂。

　　她的迷戀我毫不意外，但她眼裡的困惑是什麼意思？

　　醜小鴨此時人雖然在這裡，但心大概已隨夢遺那傢伙飛到無限遠的地方，呈現失神狀態的她，無意識擺弄手上一百元的愛心筆，在不知不覺間，慢慢靠近她的唇邊，在愛心筆與雙唇緊緊相依後，她竟是不自覺輕輕咬著。

　　「夢麟學長長得很帥對不對？」我悄悄靠近醜小鴨耳邊小聲說道。

　　「嗯。」醜小鴨下意識點點頭，神識還未回復過來。

　　「你喜歡他嗎？」

　　「嗯。」

　　「那妳口水流出來了，要不要擦一擦？」我拿出一張面紙，放到了醜小鴨眼前。

「嗯。」醜小鴨終於驚覺不對「咦？」

她的臉瞬間紅得跟顆蘋果，呃……，熟透的紅柿子，不對，還是用關東煮裡面煮過的豬血來形容比較好。她又羞又急望著我，既為無意識的坦白感到害羞，也為不經意間所露出的醜態感到不好意思。

醜小鴨伸手往嘴邊摸去，驚覺有異。

「我才沒有流口水！」她羞怒地對我大聲說道。

「哦，我看錯了。」我不負責任地說道。

「你真個人真的很討厭ㄟ。」她顯得有些生氣了。

「這筆……妳剛剛有咬過。」我指著她手上的筆。

「筆？」她看了一下我的愛心筆，然後生氣道「咬一下又不會怎樣，你幹嘛這麼小氣！」

「我不是小氣，只是……只是……」我欲言又止。

「那是怎樣啦！」醜小鴨如爆發的火山，任何言語都會激怒她。

「這支筆我剛剛也有咬在嘴裡，我們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醜小鴨一呆，臉上變得更加紅潤，我的言語就如同丟了一顆核彈在她這座爆發中的火山裡，讓整個聲勢一發不可收拾。

「討厭鬼！變態！豬頭！笨蛋！臭蟑螂！沒小雞雞的臭太監！」

醜小鴨邊罵，邊把手頭上拿得到的東西往我身上丟，先是愛心筆，然後是留言本，再來桌上的筆筒、裝飾……

「等一下！為什麼我會變沒有小雞雞的太監！」

「不管！我就是要這樣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