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觀之，興正濃，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

　　在去年大蕃薯學長交接給我的內衣簽上名字，我將這件已經初具歷史意義的團長信物交接給意琳，緊接著進行完宣誓及新任團長就職感言等等儀式後，去死團團長終於正式換角。

　　順帶一提，意琳的就職感言只有一句話。

「啥？學長我要說什麼？」

　　交接儀式結束後，大伙閒聊一陣，不知不覺便已到中午用餐時間，在意琳先行告辭後，我也起身準備離開。

　　「奇怪，大蕃薯呢？怎麼一直沒看到人？」肌肉男學長皺眉問道。

　　「他回房間了，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娘砲學長一聳肩，用他獨特的調侃語氣說道。

　　「學長，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我站起身，準備對幾位學告別離開。

　　「想跑，哪有這麼容易。」

　　我話還沒說完，站在一旁的肌肉男學長就狠狠勒住我的脖子，常年鍛鍊的肌肉力氣大得嚇人，讓我差點喘不過氣，而娘砲與怪咖兩位學長則是趁機從兩側包夾，瞬間對我形成一個難以逃脫的包圍網，興師問罪態度十分明顯。

　　「趁現在意琳離開不在這，你是不是該好好解釋一下了呢？」娘砲學長用力甩了一下頭髮，然後仰著頭，用他特大的朝天鼻對著我問道。

　　「解釋什麼？」我滿頭霧水，不知所以。

　　「還裝！」肌肉男學長殺氣騰騰地冷喝道。

「我沒有裝啊，學長你們到底要我解釋什麼？」我內心覺得何其無辜，到底是那檔事啊？

　　怪咖學長露出他慣有的陰暗微笑，然後「喀」的一聲，拿起手中的仙度瑞拉當兇器，狠狠K了我一下。

　　「別再裝了！那個白色到底是怎麼回事！」肌肉男學長一聲喝問。

　　「白色？什麼跟什麼白色？」我依然搞不清楚狀況。

　　「還裝啊，沒關係，怪咖給他一記狠的。」娘砲學長陰陽怪調地對怪咖學長說道。

　　原以為娘砲學長所謂一記狠的，是叫怪咖學長拿洋娃娃再K我一下，不過事實證明，相較於學長他們，我真的是太單純了。當怪咖學長企圖將仙度瑞拉一隻腳塞進我鼻孔裡面時，我再也顧不得形象，大聲求饒。

　　「不要！學長，我招了！你問什麼我都招了！」我驚慌失措地說道。

　　「招了就好，說！」肌肉男學長又是一聲斷喝「為什麼昨天你會看到白色的！」

　　「我……我不知道學長你在問什麼啊？」

　　「別跟他多說了，怪咖，行刑。」娘砲學長說道。

　　「停！」我慌亂地尖叫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學長你在說什麼！至少給點提示是哪件事吧。」

　　「還裝蒜，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為什麼你昨天會看到意琳穿白色內衣這件事，你今天就休想離開了。」肌肉男學長激動得抖動渾身肌肉，讓人望之生畏。

　　原來是問這件事啊，昨天那驚豔的一幕彷彿又出現眼前。

　　「這件事純粹是誤會，我跟意琳什麼事麼事也沒發生，只是剛好、湊巧、意外、不小心看到而已。」

　　「哦，那可還真是剛好、湊巧、意外再加上不小心啊，我為什麼長那麼大，就沒有這種剛好、湊巧、意外又不小心的機會啊？」娘砲學長自朝天鼻呼出一記冷哼，語氣滿是不信。

　　「那在這場誤會裡，你有沒有看清楚意琳的杯子尺寸？」肌肉男學長冷冷問道。

　　「應該是E吧？」我遲疑半晌，答道。

　　「E……，跟我猜的一樣。」肌肉男學長喃喃道，緊接著勒住我脖子的手用力一縮，讓我頓時呼吸困難「你都看得那麼清楚了！還說是誤會！」

　　「真的只是誤會！凝雪也在場，她可以證明！」我急忙說道。

　　「你竟然連凝雪的也看到了！我平常待你不薄，這種事你竟然沒有找我！」娘砲學長氣極敗壞用手指著我。

　　「不是不是，還有醜小鴨。」

　　三位學長同時一滯，隔了半晌娘砲學長才開口說道。

　　「這個部份可以略過，不用交待。」

　　在學長們嚴刑逼供之下，我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說明清楚。但即使學長們終於明白真的只是個誤會，他們仍舊是對我的這段經歷吃味不已。

　　就在此時，剛才一直躲在房間的大蕃薯學長終於走出房門，而他的這一出場，強大的氣勢讓場中一切動作回歸靜止。燙得筆直的西裝，加上一抹電影『賭神』中的後梳髮臘西裝頭，讓平常看起來像猥瑣大叔的大蕃薯學長，此時看起來人模人樣，給人一種沉穩裝重的感受。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大蕃薯學長說道。

　　大蕃薯學長走出門口後，我們四人面面相覷，彼此都看見了眼中的疑惑。

　　「一定有問題。」肌肉男學長沉聲道。

　　「嗯。」怪咖學長拚命點頭表示讚成。

　　「這傢伙平常不穿汗衫、拖鞋出門就不錯了，竟然還會穿西裝？」娘砲學長眉頭擠成了一團。

　　「我說……那個……大蕃薯學長穿那麼正式，該不會是要去參加誰的喪禮吧？」我小心翼翼地提出假設，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學長們對我翻了個白眼，怪咖學長更是直接拿洋娃娃K了我一下。

　　「走，跟上去！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看起來衣冠楚楚，實際上卻人面獸心的禽獸了。上！」娘砲學長說完後，對怪咖學長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上前追去。

　　這種時候，我自然也能不能落於人後，本想要跟著衝出去，只是才衝到一半，背後衣領就被肌肉男學長給拉住，以提小雞的方式給阻止了去勢。　

　　「那個……，思瑜最近怎樣了？」

　　「啥？」

　　我意外看著肌肉男學長，沒料到他怎麼會突然提到思瑜學姊，他表情無比嚴肅，正當我等他繼續說下去時，他卻是一個甩手放開了我，並逕自向前走去，直到靠近大門口，肌肉男學長才背對著我說道。

　　「思瑜……，我覺得你應該要對思瑜好一點，就……就……，反正就是這樣。」

　　我納悶向前跟去，深皺的眉頭把所有情緒擠成一團，可才向前沒走兩步，肌肉男學長卻又轉過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雖然身為去死團的成員，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但是……思瑜跟我一樣都已經大四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跟踨的過程裡，我不斷思索肌肉男學長話裡的意思，但卻很難弄清楚肌肉男學長的真正意圖。

總不會是叫我去追思瑜學姊吧？哈，怎麼可能。想到這，我不禁搖頭晒笑，將這荒謬的想法逐出腦海。

　　大蕃薯學長的第一站是來到附近一間速食店，他雙手空空進去，出來時手裡則是多了一袋外帶全家餐。緊接著第二站是一間花店，在和店員談了一會後，大蕃薯學長手裡又多了一束鮮花。

　　「西裝、全家餐還有花？他到底是想幹嘛？」娘砲學長疑惑地問道。

　　「我想我大概猜得出來。」我抓抓下巴，沉聲道。

　　「那還不快說。」肌肉男學長喝道。

　　「這不很明顯了嗎？穿著正式服裝，然後還買了鮮花跟祭品，大蕃薯學長肯定是要去掃墓。」我說道。

　　　「啊！啊！啊！」怪咖學長口中吐出無意義的音節。

怪咖學長拿起手中洋娃娃狠狠對我頭頂砸下，然後三位學長同時對我怒目而視。

　　離開花店，大蕃薯學長朝校園的方向走去，經過一番左拐右轉，最後則是來到校園裡小公園的涼亭。我們幾人躲在大樹和草叢後，偷偷看著臉色顯得緊張的大蕃薯學長，他先是將花藏於涼亭柱子後，然後將全家餐擺於石椅上，最後則是點起一根菸，眼神不斷盯著遠方，明顯是與人相約於此。

　　不久後，大蕃薯學長像是被踩著尾巴的小狗般跳起，手忙腳亂地熄掉手頭上香菸，還不忘趁此時稍稍整理西裝，緊張神色溢於言表。

　　大蕃薯學長等待的對象終於到來，這人我們幾個都認識，而且她來時的洶洶氣勢，讓我不禁聯想到以前所背過的一篇課文。

『觀之，興正濃，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

　　「沒想到竟然是『費歐娜』。」娘砲學長無比認真地沉聲說道。

　　「……」怪咖學長認同地點著頭。

　　「『費歐娜』？那是佳怡學姊的英文名字嗎？」我好奇問道。

　　「你沒有看過電影『史瑞克』？」肌肉男學長斜了我一眼說道。

　　「哦……」我努力回想『史瑞克』的電影情節，然後點點頭，問道「哦，是變身前還是變身後？」

　　「你說呢？」娘砲學長冷冷答道。

　　肯定不是變身前就對了。

　　我們繼續躲在旁邊看了一會，此時，任誰都可以看出大蕃薯學長想追佳怡學姊的心意，即使大蕃薯學長表現得實在令人搖頭，也無法改他企圖叛團的意圖。但讓我奇怪的是，其他幾位學長直到現在似乎都沒有想過要站出去替天行道。

　　「學長，我們不用出去阻止嗎？」

「我問你，你認為我們去死團是為什麼成立的？」肌肉男瞪了我一眼，然後問道。

　　去死團成立的目標？那有什麼遠大目標，不就是幾個無聊痴漢在酸葡萄心裡下，閒著沒事搗鼓出來的東西而已。不過我當然不會這樣回答肌肉男學長，而是一番慷慨激昂地做著違心之論。

　　「『替天行道，仗義除愛』，這世上充滿了無數不公平，為什麼有些人可以腳踏好幾條船，有些人就必須孤單度日，所以我們去死團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打破這種不公平，讓所有人都交不到男女朋友，這樣世界上人們就不會再為愛情苦惱，也可以間接地達成促進世界大同的目標。」

　　我的義正嚴詞並未得到認同，肌肉男學長聽完我的說法後，他狠狠地敲了我一記響頭，激動地說道。

　　「官方說法！官方說法！你現在說的是去死團對外演說時的官方說法！現在大家就這麼幾個人，你大可以把真心話說出來。」

　　「真的要說嗎？」

　　「廢話！」肌肉男學長怒視著我。

　　「嗯，那我說了哦。去死團其實是一群充滿熱血的青年們，因為看不慣時下年青男女墮落的愛情觀，為拯救這個日趨偏差的社會，而自發組成的團體。他們希望這個社會不要一天到晚情情愛愛，而能把精力放在值得注意的地方，進而增加整個社會的競爭力和生產力，最後達成社會繁榮安定的目標。」

　　肌肉男學長聽完，不怒反笑，他狠狠地揪住我的衣領，然後一字一字咬字清楚地傳到我耳裡。

「我是說叫你說出心裡話，不是那該死的官方說法，你明白了嗎？」

　　「咳……，一定要說實話嗎？」

被掐得死死的我，差點喘不過氣，而在發現肌肉男學長是真的要我說出實話後，我終於急急忙忙地把心裡話說出。

「其實簡單來說，去死團其實是一群沒有人要單身男女，因為看不慣別人情侶親熱的甜甜蜜蜜景象，所以眼紅拚命想要拆散人家而已。說穿了，就是一群自卑感作祟的超級可憐蟲，在找不到人喜歡的狀況下，然後極力去破壞別人幸福的混蛋團體。」

　　我以放連珠炮的方式急速說完去死團的真實想法，這也讓在場三位學長臉上為之一滯。

　　「你……不用說得這麼直接吧。」娘砲學長無奈地嘆道。

　　「去死團的成員雖然口口聲聲不斷喊說要打倒愛情，可是實際上心裡卻都是不斷渴望能夠叛團，找到一個理想的對象，只不過，唉……」肌肉男學長說話時，臉上透露出深深的感傷。

　　「……」怪咖學長亦發出無聲的長嘆。

　　「這樣你明白了嗎？」肌肉男學長說道。

　　「明白什麼？」

　　「明白去死團成員們心中的最終目標其實並不是詛咒愛情啊。」

　　「學長你的意思是說……」突然之間，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去死團並不是真的要去怨恨那些幸福的戀人們，而是期待自己能成為他人怨恨的對象嗎？」

　　「唉……，就是這樣。」肌肉男學長再次長嘆一口氣。

　　真是矛盾的心理啊，我在心中不禁暗暗想道。說來諷刺，努力趕跑蒼蠅的蒼蠅拍，其實內心何嘗不是羡慕那些能黏著甜食的蒼蠅呢。

「所以……，這代表我們要原諒大蕃薯學長的叛團行為嗎？」我想了一下後遲疑問道。

　　「這倒是不用了，你看，佳怡已經自己拒絕大蕃薯，我們去死團出不出場結果都是一樣。」娘砲學長語氣蕭索地說道。

　　前方的涼亭裡，佳怡學姊收下了全家餐，但花束卻是退給了大蕃薯學長，從大蕃薯學長失望的表情看來，結果自是不言可喻。

　　「女朋友這件事對我們來說，真的那麼困難嗎？」娘砲學長輕聲喃喃道。

　　「算了，順其自然吧。」肌肉男學長拍拍娘砲學長的肩膀，嘆道。

　　沉默片刻後，我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讓我忍不住小心開口問道。

「學長，我問一下，如果說……大蕃薯學長可以追女朋友的話，這樣是不是代表我們去死團的『單身禁令』已經解除了呢？」

　　「已故團長，你該不會是想背叛我們吧？」娘砲學長猛然轉頭，長髮隨之轉動，只見他冷冷一笑，說道。

　　「哈哈，問問而已。」我抓抓頭乾笑道「只是很好奇，如果我也跑去追女生的話，學長你們會怎麼樣？」

　　「你說呢。」

　　學長們陰惻惻地笑著，笑聲中除了伴隨拳頭緊握的喀吱喀嘲聲響外，尚有揮舞洋娃娃所引起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