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妳知道美女有分過去式、未來跟現在式嗎？───

　　醜小鴨的無名怒火讓我摸不著頭緒，只能隱約感覺到她這次怒火似乎和以往不同，但不管怎麼想，我都無法歸納出原因，只能將其歸檔在『醜小鴨不可思議事件簿』裡面，暫時拋諸腦後不理。

　　我走進校園，想抄近路回到住處，途中經過一株校樹時，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聲音自樹後傳來。

　　「小空，妳怎麼了？」男生關心地問道。

　　「沒事。」女生悶悶地答著。

　　「誰惹妳不開心了？」

　　「沒事。」

　　「明明就有事，是誰惹妳生氣了，告訴我，我去找他算帳。」

　　「你真的要幫我報仇？」

　　「只要妳告訴我兇手是誰，我一定會替妳討回公道。」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你要怎麼對付他？」

　　「我會先把他抓過來一個肘擊，然後再給他一記上勾拳，最後用三百六十度無敵旋風腳把他踢到十公尺外，讓他以後再也不敢惹我們可愛的小空生氣。所以……，告訴我兇手是誰吧。」男生邊說邊做動作，語氣異常激昂。

　　「好吧。」

　　「那快跟我說是誰。」

　　「就是你。」女生手指著男生說道。

　　「咦？」

　　「你不是說要肘擊、上勾拳還有三百六十度無敵旋風腳嗎，快點吧。」

　　小空並不是本名，而是外號，自從兩年前抽到『蒼井空』的卡片後，這個外號便取代她原本姓名，成為手藝社伙伴對她的稱呼。而此時坐在她旁邊訕笑的男生，正是她的男朋友，阿達。

　　我們所在的這株大樹，位於人來人往的停車場附近，不過由於距離步道有幾公尺的距離，再加上阿達他們位置是靠近圍牆的那側，所以若不是特別留心，倒也不易被人發現，算是個鬧中取靜的極佳幽會場所。

　　人都有喜歡挖掘八卦的一面，這也是為什麼報紙演劇八卦版總是閱覽率最高的原因，當然，我也不例外。既然阿達他們並未發現我在一旁偷聽，那麼，我已被勾起的濃濃好奇心自然繼續引誘我聽下去，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決定不偷看，而是貼緊大樹背面聽他們談話。

　　「小空，是我惹妳生氣？」

　　「當然。」

　　「為什麼？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妳的事。」阿達委屈地說道。

　　「有，你剛剛明明就有做對不起我的事，還想狡辯。」

　　「有嗎？」

　　「有。」小空肯定地說道。

　　「我做了什麼事？」

　　阿達的聲音聽來不像做偽，可是小空語氣卻又非常篤定，這讓我產生一股查看阿達現在表情的衝動，不過想想後還是作罷，決定繼續躲著偷聽。

　　「你愛不愛我？」小空問道。

　　「當然愛。」阿達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你剛剛跟我逛街的時候為什麼一直偷瞄旁邊的女生？」

　　「冤枉啊，大人。在妳旁邊我怎麼有膽子偷瞄別的女生。」

　　「你的意思是說，在我旁邊的時候想偷瞄卻不敢偷瞄，所以只要不在我旁邊一有機會就會偷瞄了嗎？」

　　「不是不是。」阿達連忙解釋道「我眼睛裡當然只有妳一個女生，就算妳不在身邊，我腦子也絕對只裝妳一個人而已。」

　　「真的嗎？」小空懷疑地問道。

　　假的，我在心裡偷偷幫阿達回答。男生偷瞄女生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這無關單身與否，也無關好色程度，僅僅是眼睛遇到美麗事物多逗留兩秒罷了，哪有什麼好奇怪的。

之前聽人家說戀愛中的女生長著一組超靈敏的雷達，而這組雷達偵側的物件只有她心裡喜歡的那個男生，一但超出這個範圍，偵測靈敏度就與故障沒什麼兩樣，走路會撞到牆壁，吃飯會吃到忘記，連睡覺都會發出傻笑，但只要事情一旦關係到自己喜歡的男生，雷達就會不分畫夜立即開啟，鉅細靡遺將訊息收入資料庫中，他的視線曾停留在哪個女生身上，他的眼睫毛今天不小心發生了倒插，甚至連他今天多上了兩次廁所都會知道。

原本我以為這種言論只是誇大其詞，但在今天發現小空與平時迥異的另一面後，我開始覺得這樣的言論也許無比貼近事實。

　　「當然是真的，難道妳懷疑我對妳的忠誠嗎？」

　　「那你為什麼偷看一個高中女生好幾次？就在唱片行那邊的時候。」

　　「有看很多次嗎？還好吧。」

　　「一共看了七次也叫還好嗎？」

　　「就……」

　　真厲害，我不禁在心中為小空偷偷鼓掌。以這般明察秋毫的觀察力來說，她不去當私家偵探或貼身保鑣真的太可惜了。

　　正當我以為阿達無法辯解的時候，他開口作出了解釋。

　　「小空，妳知道美女有分過去式、未來跟現在式嗎？」

　　「什麼意思？」小空不解地反問。

　　「嗯……，我們先從最好解釋的『過去式美女』來解釋好了。」

　　「哦？」

　　「譬如說我的奶奶，我爺爺每次都會說她以前如何如何漂亮，他當初追的時候花了多少心思，然後每次講到最精彩的時候就會突然長嘆一聲，說：「唉……可惜歲月不饒人。」像這種已經過期的美少女，就是所謂『過去式美女』。」

　　「哈，好過份哦。」小空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怎麼可以講自己奶奶是『過期美少女』呢。」

　　「又沒有說錯，她以前是美少女，可是現在不是啊，我爺爺現在都說她是『最美麗的銀髮族』。」

　　「好吧，那什麼又是『未來式美女』呢？」

　　「像剛剛那個高中生就是啊，雖然她長得很可愛，可是在我心中她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而已，多看她兩眼純粹就跟看到櫥窗裡面漂亮的芭比娃娃一樣，單純是因為好奇，完全沒有邪念，那種還沒長大的小鬼怎麼可能引起我的興趣呢，所以妳不要多心了。」

　　「你好意思說人家是小鬼，你又沒比她大幾歲。」小空笑罵道。

　　「成熟比的不是年齡，而是心靈的成熟度。」

　　「你難道就很成熟了嗎？」

　　「當然，所以我喜歡年紀大一點點的女生，譬如說……，像妳。」

　　「我？你的意思是我是『現在式美女』的意思囉？」

　　「不完全是。」

　　「什麼意思？」

　　這算是哪招？我心中不禁默默問著自己。一直以來，我對胡言亂語向來還頗有心得，但對比阿達這樣用連篇鬼話來哄騙女生的本事，我也只能感到甘拜下風。

　　雖說是連篇鬼話，可是看來還挺奏效的，因為才說兩句，小空口氣就完全沒有原本興師問罪的味道。這不由得讓我感到十分不平，因為同樣對話要是主角換成醜小鴨與我，保證說沒兩句她的醜小鴨鐵拳立刻就會向我飛來，明明都是些鬼扯蛋的東西，怎麼換個人感覺就差那麼多。

　　「因為你是加了ING的『現在進行式美女』。」

　　「哦，所以……」

　　「我愛妳。」

　　「幹嘛突然講這個啦。」小空口裡雖然這麼說，可是卻掩不住心裡甜甜的笑意。

　　「誰叫妳要懷疑我對妳的感情，我只好說出我的心裡話啊。」阿達故作委曲地說道。

　　「這真的是你的心裡話？」

　　「百分之百，完全沒有灌水。」

　　「那這個ING有期限嗎？」

　　「妳希望這個期限是多久？」

　　「可以是一輩子嗎？」小空笑道。

　　「當然沒有問題。為了保證我們的愛情不會變質，妳放心，我會加很多防腐劑到我們感情裡面的。」

　　「又不是木乃伊，幹嘛加防腐劑。」小空笑罵道。

　　「就算妳變成木乃伊我也一樣會愛妳。」

　　「貧嘴。」

　　聽到這，我的雞皮疙瘩已經佈滿全身，對於偷聽人家情侶甜言蜜語這件事，此刻我是後悔不已。情人間的對話無疑是全世界最肉麻的東西，自己好端端幹嘛要讓自己受這種折磨。

　　「聽說普烏最近在追鈺婷？」小空突然轉移話題問道。

　　「對啊，不過感覺好像不怎麼成功。」阿達答道。

　　「為什麼？我覺得他們挺登對的啊。」

　　「不知道，可能是鈺婷她有喜歡的人了吧，之前聽說她好像喜歡夢麟學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關係。」

　　「那小呆呢？他還在追凝雪？」

　　「嗯。」

　　「有什麼新的進展嗎？」

　　「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麼改變。」

　　「是哦，小呆都沒考慮放棄？追那麼久一點進展也沒有，難道他都沒打算改追其他女生轉移目標？」

　　「他最近想法好像有點動搖了，不過……，上次跟他聊的時候他說還是想再繼續試試看，暫時沒打算改變作戰目標。」

　　「嗯嗯，那你呢？」

　　「我？我不是已經有妳了嗎？」

　　「你當初不是也想追凝雪的嗎？為什麼你後來會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

　　普烏和小呆的問題只是掩人耳目的空包彈，小空她真正想問的，不是普烏和小呆想追誰，而是阿達為什麼最後會放棄凝雪轉而選擇自己。

　　醜小鴨她對普烏的追求似乎興趣缺缺，這讓我有些納悶，原以為她是不是心裡仍牽掛著夢遺那傢伙，可是看情況卻又不是如此。還是說醜小鴨她的想法與小空一樣，對於原本圍著甜食不放的蒼蠅突然放棄原有地盤，轉而黏住自己不放，心裡總難免會有自己是個替代品的疑慮，人家真正喜歡的不是自己，自己只是個人家暫時填補心靈空虛的次級品罷了。

　　「其實……，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只是什麼是幸福？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詮釋。就好像電影明星是無數人心中的最佳伴侶，可是她畢竟只是個空虛的幻影，與我們並不在同個世界，追求一個離自己很遠的幸福固然很美，可是卻也不夠實際，幸福，總得和現實相結合。」阿達想了想，緩慢而又正經地說道。

　　「所以我只是你在追求幸福路上，與現實妥協的折衷目標囉？」

　　「當然不是。我當初雖然覺得凝雪條件很好，可是她跟我總感覺不是很搭嗄，然後那時候妳又剛好出現在我身邊，如果妳的條件不好也就算了，偏偏妳的條件又這麼好，所以我想了又想，最後在遙遠的幸福和身邊的幸福兩個中間，我選擇了較靠近自己的幸福。事實不是證明我做出正確選擇了嗎？」

　　「那……，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答應我以後你將是我個人專屬的幸福，我不想要和別人分享。」

　　「好，我答應妳。」

　　「不能後悔哦。」

　　「絕對不後悔。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可先收一點點幸福的利息嗎？」

　　「咦？」

　　阿達和小空的聲音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隱誨不明的無意義的聲響。聽著別人情侶間的綿綿情話，心裡愈聽愈不是滋味，在決定起身離開的那刻，我忍不住側過頭望了一眼。

　　出現眼前的，是雙唇緊緊相貼的一對狗……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