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但……，我隱隱可以感覺到隔在凝雪與我之間那道無形囚籠的消融……───

　　遊園列車是一排椅子坐四人，但我們排隊上車時該排座椅卻意外只有我們兩人，因此坐上去感覺頗為寬鬆，並不擁擠。而無獨有偶，坐在我們對面的那對父女同樣只有兩人。

　　列車啟動出發，稱不上快的車速吹來一陣涼風，分不清風來自何方，但它卻在轉彎時牽動凝雪髮絲，日光下，秀髮飄揚如一道金色波浪，讓凝雪的臉倍顯嬌媚。

　　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再次拿起手機。

　　「怎麼又在拍我？」凝雪看著我，似笑非笑說道。

　　「難得出來，留個記念，以後才會東西可以回憶。」我回答道。

　　「回憶？你怎麼說得我好像快要死掉一樣。」凝雪失笑道。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回憶，不一定是死別，也可能是生離。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穿著犬夜叉服飾的思瑜學姊，那張曾經存放在我手機裡的照片，此時還保留一份備份在電腦照片資料夾裡。與學姊認識的這段時間裡，我並未留下太多她的照片，而在那些為數不多的影像裡，犬交叉無疑是最深植我記憶的一個……回憶。

　　「還要拍嗎？」凝雪可愛地在臉蛋比了個側向的V型手勢。

　　我點點頭，繼續按下手機按鍵。捫心自問，此時自己拍照的舉動，心裡未嘗沒有彌補未留下太多學姊照片的遺憾。

　　「爸爸，這個姊姊好漂亮哦。」對面那對父女中的小女孩突然開口說道。

　　小朋友純真的童言童語，無疑是最鼓舞人心的誇獎。她這句毫不作做的稱讚，讓我對眼前這個小蘿莉的好感值一下子上升三十個百分點，頓時變成萌值破表的超可愛蘿莉。

　　「妳也很可愛啊。」凝雪向前摸摸小蘿莉的頭髮，笑著說道。

　　「我以後會不會變得跟姊姊一樣漂亮？」

　　「妳長大以後一定會比姊姊還要漂亮。」

　　「真的嗎？」小蘿莉期待地問道。

　　「一定會。」

　　原來凝雪這麼會哄小孩啊，這倒是我之前不知道的事。我和對面那爸爸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含笑看著眼前兩位大小美女。

　　「姊姊，他是妳的男朋友嗎？」小蘿莉問道。

　　「這個……」凝雪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是嗎是嗎，這個叔叔是妳的男朋友嗎？」小蘿莉興奮地追問。

　　「叔叔……」凝雪含笑抿唇看著我「這位叔叔，你的答案呢？」

　　叔叔？為什麼凝雪是姊姊，我就得是叔叔？我長得是有這麼糙老嗎？

　　小蘿莉這句話，讓她在我心中的好感度減少三十個百分點，回到最初的原點。

「應該……應該是吧。」我摸摸頭，用不是很肯定的語氣答道。

「應該……嗎？」凝雪依舊笑著，眼神中沒有任何生氣或不高興的跡象。

　　「應該……吧。」我看著凝雪答道。得到她眼神中的默許，我的語氣肯定了許多。

　　凝雪這樣是接受男女朋友這種說法了嗎？我默默猜測著。不否認，應該代表默認吧……應該？應該吧。

　　「哦……」就在此時，小蘿莉突然傳來失望的聲音「這個叔叔真的是姊姊的男朋友嗎？可是他長得好醜哦。」

　　呃，我整個人瞬間成了一尊僵硬的石像。

　　叫叔淑就算了，但妳是哪裡眼睛看見我長得很醜了啊！我的內心上演了一場掀桌大怒的戲碼，但表面上我卻是掛著笑容，雖然這個笑容肯定非常僵硬勉強。

　　這時候，小蘿莉的好感度頓時減掉一百個百分點，驟然降至谷底，在我心中變成和花美男一樣令人討厭的等級。

　　尷尬時間極為短暫，因為沒多久我們便已來到列車的終點，在下車的時候，那位爸爸還不忘給我一個歉然的眼神表示歉意。

　　「不要苦著臉嘛，大人要有大量哦，這位叔叔。」凝雪對著我打趣道。

　　「是……」我無奈地拖著長長的尾音，說道「這位姊姊，我這位長得很醜的叔叔可不可以問一下下一站要去哪裡啊。」

　　「叔叔，我們先去兩棲館，然後再到企鵝館怎麼樣？」凝雪笑得很開心地道。

　　「是……」我的無奈尾音拖得更長了。

　　『兩棲爬蟲動物館』裡。

　　「你有看到這個箱子裡的樹蛙在哪嗎？」

　　「我也看不出來ㄟ。」我看著箱子，完全找不出所謂的樹蛙在哪裡。

　　「會不會躲在樹後面啊？」凝雪側著頭，彎腰細仔尋找。

　　「有可能，還是說……，妳看看箱子右邊那黃黃像大便的東西是不是。」

　　「那應該是葉子吧，不對，牠在動ㄟ。」凝雪驚奇地說道。

　　五分鐘後，另一個展覽箱前。

　　「可惡，怎麼又找不到了。」

　　「這一次我可是有看到哦。」我笑笑站在凝雪身後說道。

　　「有嗎？可是我怎麼沒看到？」

　　「很明顯啊，你看看前面那邊。」

　　「沒有啊，前面就只有那塊石頭而已。」

　　「就是那塊石頭啊，不然你看看那邊，牠的眼睛在那。」

　　「啊！我看到了，這傢伙真的好可惡，一直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的。」

　　「它搞不好覺得我們更可惡吧，閒著沒事還要吵牠睡覺。」

　　「說得也是。」凝雪展顏笑道。

　　又一個放著某種烏龜的展覽箱前。

　　「這幾隻烏龜好可愛哦。」凝雪認真看著裡面的烏龜。

　　「還好吧。」我皺眉看著眼前幾隻笨手笨腳的傢伙「看起來就笨笨傻傻的。」

　　「不會啊，我覺得牠們很可愛啊，可是牠們搞不好覺得我們人類很恐怖吧。」凝雪指著角落其中一隻烏龜說道「你看那一隻，害怕得把頭都縮起來了。」

　　「牠應該不是害怕吧，每天都這麼多人來參觀，早就習慣了才對。我猜牠大概只是覺得累了，所以才會把牠的龜頭縮起來吧。」

　　「喂！」凝雪微紅著臉制止我的不當言論。

　　走到展覽區的最後，有一些靜態的說明與影音介紹，附近有可供坐下休憩的場所。凝雪和我這樣走走逛逛，腳也已經有些酸了，於是決定暫時在此休息一會。

　　「累了。」凝雪微笑對著我說道，手還一邊在小腿上輕捶消除疲勞。

　　「是有一點，好久沒像這樣出來走動了，這樣一動，就覺得身體在向我COMPLAIN了。」

　　「你講話的方式怎麼聽起來像人家老爺爺一樣，一點都不像個大學生。」

　　「我講話會很老氣嗎？還好吧，我只是比較少運動，覺得身體開始生鏽而已。」

　　「這樣子就很老氣了啊。」凝雪笑道。

　　「哪有……」我抗議道。

　　「你等我一下。」

　　話說到這邊，凝雪從包包拿出一支筆和一疊小卡片，看她的模樣，大概是想畫些小塗鴉當成這次動物園之旅的回憶吧。

　　「妳想畫什麼，借我看一下。」　

　　「不要。」見我探頭過去，凝雪連忙將東西藏到身後，不斷笑著，卻說什麼也不肯讓我看見。

　　「小氣。」我故意轉過頭，等她認為我看不見，又重新拿起卡片塗鴉時，我卻突襲轉頭。

　　「啊！不准偷看。」

　　「妳到底在畫什麼啊，這麼神秘。」

　　「秘密。」凝雪笑道。

　　「真的不給看？」

　　「不給看。」

　　「唉……，好吧。」我嘆了口氣，終於放棄。

　　「真的不准偷看哦。」

　　「嗯，我要是偷看的話，凝雪就是一隻小豬。」

　　「你才是一隻小豬呢。」

　　我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因為她在畫東西的時候，臉上都一直掛著甜甜的笑容。

微紅的笑容，為她那身逐漸成熟的打扮帶上了點稚氣，可就是這點稚氣，讓她看起來充滿讓人無法抵擋的魅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凝雪在畫的過程裡不斷偷偷瞧著我，這讓我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她畫的主角該不會是我吧？可是她現在這種偷偷摸摸的樣子，該不會是想把我畫成一隻青蛙或者烏龜？不然幹嘛這樣避著我不讓我看到內容。

　　不久後，她畫完了，我們也重新起身向企鵝館出發。

　　呆頭呆腦，傻呼呼站著的一群笨傢伙。我看著玻璃內那群企鵝，在心裡為牠們暗暗下了評語。

　　「你有看到嗎？牠們在看這邊ㄟ。」凝雪對我說道。

　　「牠們大概是覺得我們這群人類很可憐，所以正用憐憫的角度在看我們。」

　　「為什麼？」

　　「覺得我們人類怎麼那麼笨啊，把他們捉來卻不吃掉，反而還每天把牠們餵得肥滋滋的，所以牠們這樣居高臨下看著我們的時候，搞不好心裡正在罵我們是一群笨蛋也說不定。」

　　「你怎麼會這麼想？」凝雪好奇問道。

　　「不知道，直覺吧。」我聳聳肩，答道「我覺得我們人類的眼光跟牠們這群動物應該是不一樣的吧。就好像那種會把寵物穿衣服或者做髮型設計的主人一樣，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喜好跟想法強加在寵物身上，根據專家的說法，那種被精心打扮的小狗小貓大部份都是不快樂而且自卑的。所以，當我們這樣把動物關起來，即使限制牠們自由，可是牠們大概也不會覺得我們人類是主人，依我看，牠們把我們當成一群主動貢獻食物的奴隸機會還大一些。」

　　「是嗎？」

　　凝雪聽完我的話，就怔怔望著裡面的企鵝發呆，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卻是起了一些想法。

　　下個月開學以後就大四了，認識凝雪這麼久，即使接觸的再頻繁，甚至有不少獨處的機會，但我們的相處卻始終少了種……約會的味道。我說不上來這種味道究竟是什麼，但就是始終覺得少了點東西，可是在今天，這種以往感覺缺少了點什麼的感覺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不知道……，但……，我隱隱可以感覺到隔在凝雪與我之間那道無形囚籠的消融……

　　今天，也許就是有所突破的轉捩點。

　　人群中也有幾對青年情侶，他們親密的舉動不斷刺激著我，讓我起了蠢蠢欲動的念頭。情侶一句句甜言蜜語，就如同一劑劑緩慢而又有效的催化劑，讓我開始決定有所動作。

　　踏出腳步向前，現在在我眼裡，凝雪香肩已是唯一容納的目標，我慢慢展開雙臂，想從後摟住她肩膀已是我腦中僅存的想法。

　　心情意外地並不感到緊張，甚至感到有些理所當然。

　　我的動作應該並不緩慢，但在心中卻感覺自己動作有如電影中一格格慢速播放的效果，在我的身子走到距離凝雪僅半步距離的時候……

　　「拔拔，你看，是剛剛那個很漂亮的姊姊和很醜的叔叔ㄟ。」

　　小蘿莉的無理亂入打亂所有一切的步調，我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在心裡大嘆一口無奈的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