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酒店裡到底是什麼樣子，這是長久以來我一直想知道，卻又無力實地勘查的事───

　　晚上七點左右，我機車熄火停在車站附近，人則是坐在上頭等待。

　　從高雄回來後又過了一天，每當自己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昨天和思瑜學姊相處的點滴就不斷開始在腦中重播放映。真正令人心煩的並不是最困難的問題，而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有了標準答案，依著照做就是，不管成功失敗，有了心裡準備，得失心總不會太重。但題目若是改成可以自由發揮的申論題，那每一步踏出，卻是要反覆斟酌衡量才行。而感情，明顯不可能會有標準答案，不同的人，面對的方法肯定不同。

　　思索間，臉頰突然被人點了一下，讓我的頭下意識地急忙移向另一側。

　　「是妳哦，怎麼那麼晚才來，害我在這白等了十幾分鐘。」

　　來人正是我等待對象，醜小鴨。

　　「又不是人家願意的，我怎麼會知道火車誤點這麼多。怎樣，你剛剛在想些什麼？想得超入神的，我人都站到你旁邊了還沒有發覺。」醜小鴨笑嘻嘻看著我，一臉想聽八掛的模樣。

　　「哪有想什麼，就世界和平的事啊，這世道紛擾不靖，正是我輩挺身而出，除暴安良的時候，剛剛我看似發呆，實際上卻是在心繫整個世界的安危。唉……，算了，這種事我也不期待妳的智商能懂，就這樣子啦，不說了。」我裝作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口裡卻是隨口亂謅。

　　「什麼世界和平啊，明明就是發呆還死不承認。」醜小鴨像是看穿了我，笑道「而且這世上超人那麼多，維護世界和平這件事哪輪得到你啊，要是你去做這件事，那麼那些超人不就都失業了嗎？那我們以後蜘蛛人、鋼鐵人、蝙蝠俠怎麼辦？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

　　「也不見得要搶美國超人的風采啊，去搶日本超人的工作也不錯。」我聳聳肩答道。

　　「日本？」醜小鴨奇怪地看著我「你要扮鹹蛋超人去打哥吉拉嗎？」

　　「誰說日本只有鹹蛋超人，我是要當瘋狂假面，用豆皮壽司去懲罰這世上所有的壞人。」

　　場面瞬間冷場了，醜小鴨直視著我，明顯不知道誰是偉大的變態英雄，瘋狂假面。

　　「很抱歉，我雖然試著想瞭解你，但我真聽不出來你的梗在哪。」醜小鴨向我一鞠躬，語帶歉意地說道。

　　「妳的意思是說我很沒梗囉。」我瞪著她，殺氣畢露。

　　「雖然這樣說很傷人，但，是的。」醜小鴨直視著我回答。

　　「算了。」我氣勢一軟，洩氣道「正義的道路總是寂寞的，我可以忍受孤獨。別廢話了，上車吧。」

　　七點多的市區車流量本就較大，但今晚的車況堵的程度還是讓我有些意外，記得來的時候沒這麼擁擠啊，怎麼隔沒多久就變了個樣。騎不到幾百公尺，我們就已停了三個紅綠燈，若非騎的是機車，只怕單單這些車陣，就足以讓我歸途延後許久。

　　「妳這次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今天的課怎麼辦，都不用上嗎？」騎車的時候，我對著後座的醜小鴨說道。

　　「我又不是你，我課早就修得差不多了，今天剛好沒課好不好。哪像你，大四了，修的課還比大一修得多，太混了吧，哪有人像你這樣的。」

　　「ㄟ，妳不懂。理工科的科目很難，教授都是開當鋪的好嗎，要是換成妳來唸，保證比我慘一百倍，然後把大學當成醫學院來唸。」

　　「藉口，明明就是自己不用功，還怪東怪西的。」

　　「妳這個女生真的很討厭ㄟ，我辛辛苦苦從宿舍跑來載妳，結果還要被妳數落，下次妳自己搭公車算了，我不出來載你了啦。」

　　「ㄏㄡ，小氣。人家只是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你不覺得把我一個人丟在路上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嗎？」

　　「危險的是路人吧，一不小心還以為遇到不乾淨的東西咧。」

　　「喂！」醜小鴨重重地捶了我一下肩膀。

　　醜小鴨在肩膀捶的這一下並不輕，讓我差點抓不穩車子龍頭甩開重心，不過所幸有驚無險，車子一陣搖晃後，總算沒發生什麼意外。

　　「小姐，現在在騎車ㄟ，妳的暴力傾向發作總得選對時間吧。」

　　「誰叫你要欺負我。而且只不過是叫你來車站載我還一直抱怨，讓美女生氣的代價是很高的。」

　　「我說美女。」

　　「幹嘛？」醜小鴨沒好氣地回答。

　　「妳又不像我家裡住得那麼遠，想回家看爸爸媽媽的話，妳不覺得自己騎機車回去比這樣搭火車快得多了嗎？這樣我也不用當可憐的召喚獸，還要負責接送妳到車站，省時又省力，比現在這樣方便多了。」

　　「從我們住的那邊到我家要騎一個半小時ㄟ，而且路上風塵僕僕的，要是傷到我白泡泡幼咪咪的肌膚怎麼辦。」

　　「哪需要這麼久，是妳騎車像烏龜爬吧，正常人騎一個小時就應該到了。妳看看像我們這樣騎車到車站就要二十幾分鐘，來回五十分鐘，再加上等火車的時間，還有火車開到車站的時間。對了，妳家又不是剛好在火車站旁邊，那妳怎麼從車站回到妳家？」

　　「我爸會來載我。」

　　「哇，工程浩大ㄟ。妳回家一趟就要兩個司機，而且來一趟、回一趟，妳真的不考慮下次乾脆自己騎機車回家嗎？這樣單單時間就肯定少了一半不只。」

　　「不要，騎車騎這麼久，很累ㄟ。再不然……，你下次直接載我回家也可以啊。」

　　「免談，這種事除非我變智障，不然絕不可能。而且我載妳回去被妳媽看到怎麼辦？上次在醫院的誤會還不夠深啊。」

　　「真不體貼……」醜小鴨在後座咕噥抱怨著。

　　又是一個紅綠燈，等待的無聊過程裡，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好停在一間著名酒店的門口。

　　耀眼輝煌燈光下，幾名身穿整齊西裝的少爺站在門口。幾名穿著清涼的美女陪著一名禿頭大肚的中年男子走出，她們在嬌笑之中，親密摟著男子，完全無視清涼衣物會對清純的我造成什麼影響。

　　酒店裡到底是什麼樣子，這是長久以來我一直想知道，卻又無力實地勘查的事。

　　幻想泡泡開始浮起……

　　昏暗燈光裡，桌上擺滿高檔進口酒，一進酒店，立即圍上一群身段姣好的美女，有人拿著水果，有人拿著酒杯，在紙醉金迷的溫柔鄉中，手中一把一把將鈔票當成冥紙般不值錢亂灑。

　　「董ㄟ，你怎麼這麼久都沒來。」

　　「哈哈，哈哈，哈哈。」

　　瘋狂笑聲中，天花板灑下五顏六色的燈光，美女們如後宮小說般對主角殷勤服務，在誘人氣氛中，開始長達數千字妖精打架的精彩故事。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講話！」

　　耳朵近距離被人一吼，限制級的場面還來不及想像就消失無踨，我轉過頭，臉色不善地看著打破這一切的醜小鴨。

　　「妳幹嘛啦！」

　　「你才在幹嘛，都綠燈那麼久了還不騎車。」

　　「妳真的很不會選時間ㄟ，每次都選在這種精彩時刻打斷。」

　　「什麼精彩時刻？」醜小鴨想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看了酒店方向一眼，說道「ㄏㄡ，你該不會在偷偷看著那邊的女生吧。」

　　「這不叫偷看，這叫欣賞。」

　　「喂！沒禮貌！身邊已經有一個美女了還四處偷瞄。」

　　「美女？美女在哪？」我故意假裝四處尋找。

　　醜小鴨再次用力捶了我肩膀幾下，逼不得已中，我只好放棄這個男子漢夢想的天堂，再次步上回家的路程。油門催動之際，我再次轉頭望向酒店，矓矇間，清涼美女似乎正不斷對我招手，隨著車子漸行漸遠，她們的身影也隨之化成幻影。

　　「騎車要注意安全！」醜小鴨在身後大叫著「不要一直看路旁的女生！」

　　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在裡面好好揮霍一番。我在心裡暗暗發下宏願。

　　「喂，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醜小鴨在後座問道。

　　「什麼話？」

　　「就是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

　　「和魁魅魍魎晚上一起逛夜市，我又不是瘋了。」

　　「誰要和你兩個人一起去逛啊！」醜小鴨再次用力捶了我的肩膀「我是說找雪一起去，人家看你這麼可憐，想找機會幫你看能不能跟雪破鏡重圓，結果呢？哼，不要就算了。」

　　和凝雪一起嗎？我的心微微起了波瀾。

　　「其實能夠和妳這個大美女一起逛夜市是我夢魅以求的事，很高興我有這個榮幸。」

　　「沒誠意！」醜小鴨語氣不屑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