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我望向學姊所指的建築，心裡極為震驚，因為那是間……旅館───

　　學姊牽著我走出電影院側門，一直到轉角口的分岔時，她才停下腳步。

　　「接下來要走哪？」學姊問道。

　　「都……可以。」

　　我隨口答著，眼神卻是望向學姊牽著我的手，學姊察覺我的視線後，似是不經意地將手抽離，臉上的溫柔微笑讓我完全看不出任何訊息。

　　「那我們往這邊走？」學姊指著右手邊的街道。

　　「好啊。」

　　此時天色已逐漸暗下，飄散的雨絲仍是那麼微弱，看不見本應掛在空中的最後一抹夕陽，只餘下與天際化作一片的烏黑雲朵。

　　這樣算是與學姊牽手了吧？今天的願望算不算達成一部份了呢？我不禁這麼問著自己。

　　若說與學姊牽手，其實這並不是第一次，之前的聖誕晚會還有第一支舞，甚至是迎新活動的時候，我都曾經牽過學姊的手，但這次感覺特別不一樣，說不上是哪裡不同，但我猜想會不會是場景不同，而且僅僅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關係？

　　剛剛學姊把手放開的時候我有些失望，如果我的視線沒有移到學姊手上，她應該就不會放開了吧，而且……，要是學姊一直牽著不放，那是不是代表她對我……

　　當蒼穹換上黑衫，城市被五光十色的燈光佔領，我們來到一間飲料店前，學姊在櫃台前點飲料，而我則是站在她的身後。

　　「這是你『冰的』珍珠奶茶。還有找回來的四十五塊。」學姊轉過身將飲料和零錢遞給我，並在『冰的』兩字特別著重。

　　飲料錢是我出的，今天已經讓學姊出過一次錢了，身為男生的我還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堅持，至少在回家前，絕不能再讓學姊為我掏腰包了。

　　「這麼冷你還喝冰的，不怕感冒嗎？」

　　「我不喜歡喝熱飲，從以後到現在，只要買飲料我一定都是買冰的。」

　　「是嗎？」

　　「其實我看電視新聞說這兩天寒流來，心裡還有想說要不要特地去買冰回來吃。」

　　「你是認真的嗎？為什麼？」學姊訝異地看著我。

　　「不知道ㄟ，只是純粹無聊想想，感覺想找點傻事來做而已。」

　　「如果你真的想吃冰的話，等一下我們就一起去吃吧。」

　　「咦？學姊妳也想做傻事嗎？」

　　「偶爾總要試一下不一樣的事情啊。」學姊笑道。

　　夜市的一攤賣衣服的攤位前面。

　　「你覺得是綠色的好看呢？還是白色的好看？」學姊指著攤位上的衣物說道。

　　「都很好看的。」我答道。

　　「不行，一定要選一個。」

　　「那我選白色。」

　　「為什麼？綠色的不好看嗎？」

　　「呃，綠色的也很好看，只是我比較喜歡白色的而已。」

　　和女生逛街的感覺真的和自己一個人差很多。

　　自己一個人逛街，總會先確認好要買的商品，然後再到不同店家比較價格，選一個最划算的店家購買。但和女生逛街，卻是沒有事先排訂目的，而是所有的攤位都會逛，所有的東西都想看一下，也因此，當我們逛完差不多半條街，就已經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學姊，等一下還有想逛什麼嗎？」我試探地問了一下。

「我想一想哦……，嗯，我想看看鞋子，然後還有裙子，啊！對了，我正好想買一對耳環，然後再去前面的百貨公司走一走，順便看看大衣，還有……喂，不要這種表情嘛，我們再逛一下子就好了，拜托啦，再逛一下子。」

　　學姊撒嬌地搖著我的手，柔得足以融化世間萬物的語調，在她眨呀眨的大眼睛下，讓我完全抵擋不住她的攻擊，也見識到學姊與平時不同的另一面。

　　仙子並非永遠都是溫柔大方的，今天見到的思瑜學姊有些任性，但在這任性中，我卻見到學姊最開朗的笑容。以往見到的學姊，臉上總掛著一抹高雅的微笑，而這種美麗與溫柔的笑容，卻同時也是一道看不見的枷鎖，有種讓彼此放不開來的拘束。

　　現在的她，頭一次讓我覺得可以完全放開自己，不再受到束縛，也同時見到了學姊最真誠的那一面，仙子除了溫柔與美麗外，那份不易示人的童真。

　　「好……好冷。」我打了個寒顫，牙齒還發抖著。

　　「誰叫你這麼冷的天氣還想吃冰，自作自受。」學姊看見我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學姊妳不是說要陪我一起吃冰的嗎？怎麼點熱的薑湯？」我說話的同時一股寒意直接襲上腦內，讓我身子忍不住又顫了顫。

　　「抱歉，真的太冷了。」學姊歉然笑了笑，把她的薑湯往前推了一點說道「你這樣子會不會受不了？要不要喝一點？」

　　「不用了，吃冰後馬上再喝熱的，牙齒會受不了。」

　　人並不像單細胞生物一樣只會依本能行事，所以在做傻事的當下，往往需要一些非理性的衝動，來打破理智的桎梧，但也正是如此，短暫的高潮過後，往往伴隨著無數的後悔。

　　我現在這種寒流來還吃冰的做法，正是此類行為的最佳代表，明明知道這種行為犯傻，但就是忍不住想嘗試看看，硬是往坑裡跳了進去。

　　抬頭望了一下冰品店牆上時鐘，已是離開電影院的三個小時過後了，我有些意外時間的流逝，但卻又不感覺特別驚訝。

　　「這個送你？」

學姊從包包拿出一雙毛線手套放到桌上，麻黃色系的它頗具質感，這很明顯是剛剛才買的，但問題是，我怎麼對學姊買下這雙手套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學姊妳是什麼時候買的啊？」

　　「你剛剛排隊買東西吃的時候啊。」

　　是買烤玉米的那個時候。我在心裡暗自回想剛才的場景。

　　「你戴戴看。」學姊說道。

　　「嗯，等把這碗冰吃完我就試。」

　　「可是你在發抖ㄟ。」

　　「但點了不吃也蠻可惜的，我還忍得住……」

　　「可以不要吃了嗎？」學姊看著我說道。

　　學姊認真的表情中，帶著點堅持，也帶著點任性，我看得出學姊對我的關心，她不希望我繼續做這種無意義的傻事。

　　「好吧。」

　　我依學姊的意思把湯匙放下來，並把手套戴到手上，手動了幾下，感覺相當舒適，也挺合身。

　　「還會覺得很冷嗎？」學姊問道。

　　「有點。」

　　「那我們去運動一下。」學姊指著玻璃窗外的一棟建築。

　　「咦？」

　　我望向學姊所指的建築，心裡極為震驚，因為那是間……旅館。

　　「學……學學學姊，妳確定要進去嗎？我……我今天沒什麼準備。」我有些慌張地嚥了口口水。

　　旅館休息的費用是多少，我沒有概念，但我身上大概只剩下四、五百塊，要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還要女生出錢，那也真是丟臉丟到家了，而且我那個有顆粒狀的防護設施也沒有帶出來，雖然聽說旅館多半都會準備，我又沒進去過，要是沒有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好緊張哦，早知道就多帶點錢在身上了，還有還有，以後那個東西一定要隨時帶在身上，以免臨時要上場卻毫無準備。

　　「咦？為什麼要準備？」

　　「不用準備嗎？」

　　我訝異地看著學姊，難道學姊自己有準備，還是說學姊很瞭解那種地方的狀況……

不可能！學姊絕不是那種人！

　　學姊看了看我，再往旅館的方向一望，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

　　「不是啦，你看錯位置了！」學姊似乎也有些慌了，說話的語氣略為上揚。

　　看錯了？

　　我再依學姊手指的方向一看，發現雖然好像是指著旅館，但實際上卻因角度的關係，她指的應該是對面街角的一間遊樂場才對。

　　「嗯，運動，對，運動。」我假裝鎮定地說道。

　　此時學姊顯得侷促不安，對我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不過這樣臉頰有些羞紅的學姊，卻是十分可愛，讓人忍不住想將她現在的模樣一點一滴捕捉進視線裡。

　　學姊伸出右手，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輕輕在我鼻頭彈了一下。

　　「你真是的……怎麼……怎麼會想到那邊去，為了懲罰你，所以這次帳單讓你付錢囉。」

　　輕輕一拍，學姊將帳單貼到了我額頭，帳單緩緩滑下，讓我手忙腳亂一陣才接住，我起身想追上學姊，卻看見她在店門口的身影回頭一望，嫣然露出笑容後才轉身出了店外。

　　３、２、１、START！

　　我手裡拿著籃球，眼睛盯著投籃機上的倒數，當『START』字樣一出現，我立刻往籃網一投，籃球在框上繞了半圈後，終於落入網裡。

　　聚精會神不斷投著，自從去年輸給學姊後，我好幾次偷偷練習，就是為了等待今天這種日子的來臨。

　　叮的一聲，比賽結束。

　　呼，我拿了４２分，雖然還是屬於肉腳等級，但總算不像之前那樣，屬於不會動的死魚，任人宰割了。

　　「學弟，你拿４２分ㄟ，進步了哦。」

　　「沒什麼。」我故作謙虛地說著，心裡卻炸開了花。

　　我面帶微笑望向學姊的看板。哈哈，這次總不會再輸了吧。

咦？學姊怎麼拿了４６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學姊的成績，不敢置信。

　　「學姊，再一局。」我面容嚴肅，為了男人的尊嚴，再次向學姊邀戰。６０秒過後，我揮手抹去額頭的汗水，望著看板的成績。

４０比３６。YA！我贏了！

　　我開心地舉起雙手，雖然這只是一場小小的遊戲，甚至連比賽都稱不上，但那種勝利的喜悅，卻依舊是最甜美的果實。

　　這個社會表面上說男女平等已經很長的段時間了，但男生與女生自始自終都仍被烙上彼此性別應有的期待，不曾真正存在平等。就拿籃球這件事來說吧，若是比賽雙方性別相同，這種較量僅是單純的競技。但如果是男女對抗，女生輸了，那是男生在欺負女生，女生贏了，這件事從此就是男生同儕間的笑柄。

　　學姊與我之間並沒有那麼複雜，也沒有認識的第三者在場，但要是在投籃這件事上一直輸給學姊，那依舊是我小小自尊心不能接受的事。

　　「要再比一場嗎？」學姊對我問道。

　　「好啊。」

　　３６：３２以及３８：３２，接下來兩場依舊是我贏，這讓我心裡極是振奮。

　　雖然時間不長，但一連玩了四場，也讓我們額頭沁出汗水，暫時擺脫週遭的寒意。學姊從包包拿出面紙擦著汗，與我暫時處於休息狀態。

　　勝利帶來的短暫歡愉過後，我回想剛剛這幾局，發覺狀況似乎有些不對。學姊第一局拿了４６分，可是接下來卻分別拿了３６、３２、３２分，成績比第一局都差了許多。

　　「學姊，你剛剛有放水嗎？」

　　「為什麼這麼問？」學姊看我反問道。

　　「就……感覺學姊好像可以更厲害些才對。」

　　「是因為你變厲害了啊。」學姊笑了笑，說道。

　　休息片刻後，我們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學弟，你會累嗎？」

　　「還好。」

　　「如果……你不會累的話，可以陪我再逛一下嗎？」

　　學姊的語氣很柔、很輕，但卻擁有一種讓我無法拒絕，亦不想拒絕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