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我總是不知該如何主動掌握與女生相處的進度，拖延與等待成為了唯一的手段，卻又總期待奇蹟能夠發生───

　　下課鐘聲響起，我拖著沉重腳步離開教室，當聽見外頭的喧嘩聲時，自己才開始有種找到生命味道的感覺。

自己的職業還是學生，可是對上課這件事卻開始有一種說不出的倦怠，小學、中學、大學，即使不算上學齡前的幼稚園階段，自己也已經或茫然，或被逼迫地度過了近十五年的讀書歲月。

　　有書讀是件非常幸福的事，許許多多的長輩這麼告訴我。就理性上的判斷上來說，我認為他們說的是對的，可是就情感上的直覺來說，我卻絲毫感受不到這種幸福的味道來自何處。

　　回家打電腦？還是到租書店租幾本小說漫畫來看？

　　略一思索後，這兩項最常出現在下課時的選擇被我否決了。

　　心裡莫名的煩躁讓自己失去對任何休閒的興趣，在這段時間裡，我只想到處走走逛逛，將一股堵在心口上的濁氣給散去。

　　閒晃的腳步很慢，無明確的目的，也無清楚的方向，甚至對於身邊經過的人物景色也絲毫沒儲入記憶之中，就這麼漫無意義的走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閒晃究竟是為了什麼，只是依著本能在進行著一切。

　　不知不覺中，我再次來到籃球場附近。

　　籃球場上的比賽已經結束了，但此時的球場仍有幾組各自圍成的小團體，在這裡消磨他們的時光。

　　她……還在這裡？

　　那人的熟悉身影讓我感到無比意外，距離我兩堂課前離開這裡，時間已足足經過兩個多小時，照理早該離開的她，此時卻獨自一人坐在球場旁的階梯上，而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更打亂了我本就已紛亂的情緒。

　　看著她飄逸髮絲順著微風揚起，我的心中百轉千折。有些事情在生命中不單純只是短暫的電影片段，能夠看過便忘，它會深植在記憶的深處，在人生未來某個不相關的場景裡，突然閃現眼前，原本已模糊的一切過去，將因此而再次變得熟悉。

　　我想起大一時揹學姊回住處的情景，當時她還住在我的對面，可我卻不知道夢中仙子與自己的距離竟是如此接近。而當她伏在背上的時候，心理不斷變化的情緖彷彿又在心裡重新湧現，說不出的酸甜苦辣，又一次清楚浮現。

　　不知不覺間，我已行至學姊面前，而學姊卻毫無所覺，她依然右肘抵膝，以掌托著下巴靜坐原處。

　　學姊雙眼的長睫毛依舊動人，但眸子裡卻失去以往的靈動，即使對學姊的面容已看了無數次，但每次近距離觀看時，仍不免有所感嘆，動畫中夢幻般的完美女孩，現實中並非不會出現，而是一直存在於自己的身活週邊。

　　無數次想擁入懷裡的美麗容顏，這時候看來，熟悉中卻又充滿陌生，因為一直以來，我只記得學姊的美麗外表，卻未曾知道她的內心世界。

　　此刻時間已近黃昏，不經意中夕陽已半掩於遠方建築之後，黑幕蠢蠢欲動的當下，人與物的輪闊都逐漸變得模糊。

　　我不知道學姊維持這樣不動的時間有多久，我只知道當她側過頭發現我存在時，那未曾預料的意外讓她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在這裡？」學姊在最初的一滯過後，她的語調仍顯得微微慌亂「你在這邊看很久了嗎？」

　　看很久了嗎？學姊的問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露出尷尬的笑容，沒有說話。

　　「你……」學姊只說了一個字，便把後面的話停下看我。

　　「學姊待會有事嗎？」我輕聲問著，心情卻是因煩躁而感到低落。

　　學姊深深地看著我，而後避開我的雙眼。

　　「等我一下，我先去上個洗手間。」

　　等待的時間顯得漫長，而這心理因素所造成的時間延長錯覺，卻隨著時間不斷經過而變成真實意義的久候，看著逐漸暗下的天色，我幾次都懷疑學姊是不是因為不想見到我而離開了，一直到夕陽西沉、黑幕襲捲大地後，我終於見到學姊的身影向我走來。

　　此時校內的籃球場中，夜用大照明燈突然打開，將整個環境照得明亮無比，在經歷最初的不適應後，雙眼終於開始回復視力。

　　「我們在校內走走，好嗎？」學姊凝視著我，開口說道。

　　晚風拂過，微涼。

　　本校校園不大，也因此除了大一新生外，絕大部分的學生幾乎都是足跡遍布全校，鮮有不熟悉的地方。只是同樣的地點，在不同的時間，與不同的人相伴下，心境也有著不同的感觸。

　　這條平日經常往來的校園道路，以往經過總是因上下課的需要，一旁的景物人事不會刻意觀看，但現在，我的視線卻是不停在四周瀏灠。

　　也許只是想擺脫眼前無言的尷尬，也或許是在心靈深處，我仍感到自己與身旁仙子的遙遠距離，即使兩人已近在咫尺，那種距離感仍是在不斷擴大。

　　學姊走得不快，悠閒的腳步，似無目的地在這夜中漫遊。

　　不知不覺走著，我們來到學校大操場旁。圍起整個大操場外圍的，是一道由紅磚與鐵欄杆圍成的牆。

　　學姊佇立於欄杆前，用手觸碰那斑駁的鏽蝕鐵柱，她好像有千言萬語，但卻始終只是望著鐵鏽不發一語。幽暗的樹影下，原本該光彩亮麗的秀美仙子，隱隱地沾上了一絲憂鬱。

　　「學姊……」

　　我喚了她一聲，原想試圖說些什麼來擺脫眼前這有些沉重的氣氛。但一旁的腳步聲卻讓我停了下來。

　　經過旁邊的，是對熱戀中的情侶，身為過客的他們未曾與我們有過任何的交集，但他們離開前那十指交扣的緊握雙手，卻讓我的視覺產生了暫留。

　　「怎麼了嗎？」

　　「呃，這……」我楞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沒什麼。」

　　「嗯。」學姊聽見我的回答後，再次將視線望向前方操場。

　　我們並肩默默看著操場上棒球隊的練習，過程裡學姊始終未發一語，也未曾轉頭看過我。

　　我視線不時游移在遠方大型電子鐘上，看著上面黃色燈光映成的數字不斷更換，默默數著不斷流逝的時間。

　　「學姊。」

　　「怎麼了嗎？」學姊轉頭望向我。

　　「沒什麼。」

　　「嗯。」學姊再次準備將視線轉回操場。

　　「學姊，我們換個地方再走走吧。」眼前又要回復剛才的沉默，我連忙開口說道。

　　再次並肩走在路上，我卻已無意觀看四周景物，心思早已因學姊的異樣沉默而高速運轉起來。

　　我沒想過學姊會像是現在這種模樣，也完全想不透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她今天的異常，卻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情感上有個死結。

　　略一遲疑，已落後學姊兩步的距離，看著眼前的學姊身影，我突然有種想緊緊抱住她的衝動。突然閃過腦際的想法，如墜落湖面的巨石，將原本的一切打亂，並激起陣陣的狂潮，在腦海不斷回盪。

　　好幾次想上前抱住學姊，卻身體卻被理智給緊緊箍住，已揚起的雙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怎麼了嗎？」學姊察覺我落後的腳步，停下腳步對我問道。

　　「沒事」搖搖頭，我說道。

　　「你……真的都沒什麼話想對我說？」

　　「我……」我楞在原地，明明有千言亂語，這一刻，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搖頭對學姊說「沒有。」

　　「那我們走吧。」

　　學姊說完便轉身向前，走了兩步後，她發現我並未跟上，旋即再次停步向我看過來。

　　「你怎麼都沒有動？學姊臉上露出微笑，只是這微笑並不代表喜悅，而是代表著重重心事「我們走吧。」

　　學姊原想伸出手拉我離開，只不過這個動作並未完成，半舉懸空的手停在我們兩人距離的中線，便不再繼續向前。

　　我認為學姊這種行為應該只是無心的下意識舉動，明顯滿腹心事的她，當看到我這個傻傻的木頭學弟，不知什麼原因僵立原地的時候，她在沒有多想的狀況下，便直覺伸出手想將我拉離此地。

　　就好像之前看電影那時候一樣，我幾度想牽住學姊的手，但最終卻是由學姊拉著我離開電影院。或許……，這正是自己最失敗的地方，我總是不知該如何主動掌握與女生相處的進度，拖延與等待成為了唯一的手段，卻又總期待奇蹟能夠發生。

　　這次，我想緊握住學姊不讓她離開。

　　當學姊尷尬一笑，想收回懸在半空的手時，我沒有任何預警地急伸出手，僵硬而又粗蠻地將掌心緊握，將學姊柔荑牢牢箝住。

　　我狂亂毫無節奏的心跳，讓內心深處的緊張毫無保留暴露出來，在這夜的校園中，視線已失去了焦距，僅餘下眼前學姊模糊的身影。

　　緊張的人並不只有我，在我握住學姊的瞬間，她肩頸的反應，同樣透露著她內心的真實訊息。

　　停止思考的靈魂呈現一片空白，學姊低下頭無法看清神情，這時候我內心僅存的想法，卻是學姊會不會在下一秒鐘將我的手狠狠甩開，並從此與我徹底保持距離。

　　兩人如雕像般僵持許久，手心終於傳來了學姊的消息。

　　沒有如預料中的抽離，而是輕輕地與我握住。

　　可是……，照理說應該狂喜的我，此時卻無法感受到一絲喜悅，心中的感覺反而是……一種淡淡的徬徨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