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經過一年多的連載，終於來到最後一章了＞


　　「好，要拍囉，三……二……一……零。」
　　「YA！」

　　一群人將學士帽狠狠甩向空中，場上由靜轉動，在攝影機的鏡頭捕捉下，這將成為我們將來對大學生涯的重要記念。

　　自升上大四以來，我的生活似乎並沒什麼重大的改變，一樣蹺課，一樣鬼混，一樣考試前熬夜臨時抱佛腳，然後一樣在期末掙扎地等著當與不當的結果。要畢業這件事雖然一直知道，但卻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穿上學士服拍起畢業照的這一刻，我才真的體悟到，原來這看似悠哉快樂的日子，總到了即將結束的那天。

　　和同學告別，走向手藝社社辦的路程裡，心裡起了沒來由的感傷。看看四週在這些年來已逐漸熟悉的景物，再看看自己身上這只在唱起驪歌才看見的學士服，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可置信的荒謬感覺，問著自己「真的嗎？自己真的就要畢業了？」

　　「咦？你竟然來了，真是稀客。」
　　「不歡迎嗎？」
　　「怎麼會，正好缺人呢，不過……。呵呵，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穿得這麼人模人樣的。」

來到社辦，意琳、丁丁和醜小鴨三個女生正在吱吱喳喳地聊著天，對我說話的正是醜小鴨。

　　「沒辦法，我們班那幾個瘋子也不知道腦袋在想什麼，在班會的時候說大學不被二一，能夠畢業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應該要好好梳妝打扮一下，竟然規定說所有人必需穿白襯衫、黑長褲外加黑皮鞋，而且領帶還一定要打黑色的，把拍個學士照弄得像參加告別式一樣，真讓人受不了。」

　　在回答醜小鴨的時候，我邊把身上的學士服給脫了下來。

　　「意琳，妳不覺得學長穿這樣還蠻好看的嗎？」丁丁開口說道「平常學長都嘛隨隨便便的，把自己弄得像流浪漢一樣，今天難得整理服儀，看起來整個人就像……就像……，那句成語叫什麼麼？啊！我想到了，叫衣冠禽獸。」
　　「不對不對。」意琳故作正經地反駁丁丁「學長這樣不叫衣冠禽獸，應該說學長是人面獸心才對。」
　　「是嗎？意琳是妳弄錯了吧，學長明明就是豬狗不如。」丁丁故作驚訝地說道。
　　「不對不對。」意琳再次反駁「丁丁是妳弄錯了才對，要講狼心狗肺。」
　　「ㄟ，妳們兩位是在說相聲嗎？」我看著眼前兩個愈講愈是起勁的兩個學妹，沒好氣地說道。
　　「就是說嘛。」醜小鴨義正言嚴辭地斥責兩人「他這種人心地善良，是好人中的好人，就只是長得醜了一點而已，所以應該要用貌比鍾魁才適合他。」
　　「妳確定不是想用貌似潘安來形容我？」我說道。
　　「咦？潘安原來也是醜八怪嗎？」醜小鴨故意說道。
　　「是啊，就比我醜一點而已。」
　　「那他肯定是被人毀容過了。」醜小鴨同情地說道。
　　
　　等坐下後，我注意看了一下亂糟糟的桌面，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原以為她們是在做些卡片之類什麼的，但細看之後，發現桌上的東西有紙做的王冠、寶劍之類的，還有些像尾巴、耳朵的裝飾物，看起來東西很雜，倒像是之前與演劇社合作做公演道具的情形有點像。

　　「學長，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們還有好多東西沒做，正是需要你的幫忙。」丁丁說道。
「你們做這些東西幹嘛？」我好奇問道。
　　「這些是演戲的時候要用的，哈，看劍！」意琳說完，拿起桌上的紙質寶劍便是往我一砍。
　　「哼，這種小手段也想攻擊我，門都沒有。」我雙手一合，施展出空手奪白刃的絕技。
　　「呵呵，你露出破綻囉。」醜小鴨對我實施偷襲，在我腰間就是一記醜小鴨鐵拳。
　　「哎呀，妳們兩個耍賴皮，竟然想聯合起來對付我。」我身形往旁邊撤去，躲過醜小鴨的偷襲。
　　「錯了，是三個人。」丁丁也加入了圍攻的行列，拿起桌上披風往我頭上罩下。
　　「我投降。」好漢不敵人多，眼見苗頭不對，我立即沒骨氣地請降。
　　「不行！」三個女生同時對看一眼，笑道。

　　打鬧一陣後，我在三比一的表決中被抓了壯丁，硬是讓她們給留下幫忙做道具。閒聊一陣後，才知道這又是一次與演劇社的合作，兩社睽違許久不見的聯合戲劇公演。

　　就表面上的原因來說，是演劇社歷年來的社員招收數量嚴重不足，社團總人數連兩隻手手指頭加起來數量都不到，很難獨自進行一場包含舞台架設在內的對外演出，所以才會尋求與其他社團的合作。但實際原因我個人猜測卻是因為手藝社團員組成是出了名的女多於男，再加上歷屆都有像思瑜學姊、凝雪、意琳、雅蓉等校花級美女存在，演劇社那群飢渴已久的悶聲色狼多半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被吸引過來的可能性更大。

　　「學長，等一下哦，我再幫你把耳朵固定起來就好了，等等……，嗯，好了，噹噹噹噹，新鮮的大野狼正式出爐囉。」丁丁示意我不動，仔細地把我扮成了一隻大野狼。
　　「哇，好醜的一隻大色狼哦。」醜小鴨在一旁摀著嘴，誇張地說道。
　　「親愛的小紅帽，我是一隻大野狼，不是一隻大色狼，OK？」
　　「可是……，你怎麼看都像是一隻色狼啊。」醜小鴨裝無辜地說道。
　　「丁丁，你們戲裡有沒有類似什麼小矮人之類的角色，我覺得這傢伙去扮小矮人遠比扮成小紅帽適合一百倍。」我對丁丁說道，對醜小鴨展開了反擊。
　　「喂，你對我扮成可愛的小紅帽有什麼意見嗎？」

　　忙了半天，我們終於把戲劇所需的道具給製作完成，並在半玩半鬧之間試穿看看效果如何。劇中的角色千奇百怪，諸如樵夫、湖中女神、大野狼、小紅帽、薑餅人、小木偶……，雖然不知道這齣劇的劇情是什麼，但十有八九是把各種童話穿插而成的奇怪故事。

　　「意琳，你們這戲到底在演些什麼東西啊，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角色？」我問道。
　　「戲的名字叫『童話短路』，至於演的內容……，學長你公演那天來看就知道了啊。」意琳笑道。
　　「那意琳妳演什麼角色？」
　　「意琳演公主哦。」丁丁在一旁笑著回答，眼神滿是別有味道的笑意「她演的公主很特別哦，學長你看到肯定會嚇一跳的。」
　　「那意琳妳快點換上公主裝，我們現在四個人這樣剛好拍張照留念，而且拍的照肯定非常好笑。」醜小鴨好奇怪地催促意琳。

　　醜小鴨打扮成小紅帽，我變身成為大野狼，丁丁則是把自弄成了一株古里古怪的樹，現在就差意琳一人還末試裝。

　　「一定要嗎？」意琳猶豫地說道。
　　「一定要。」醜小鴨和我同聲回答。
　　「那要換哪一套啊？」意琳轉頭望著丁丁。
　　「晚上那套。」丁丁雖想正經回答，卻難掩眼中笑意。
　　「不要啦……」意琳嘟著嘴，眼神楚楚可憐地看著丁丁。

　　和大野狼、小紅帽還有怪樹這種直接套在外頭的道具服裝不同，意琳要穿的公主服沒辦法這樣直接套上，由於必需更衣，所以我便被趕到社辦外走廊等待。

　　公主的裝扮應該長怎麼樣子？照傳統的刻板印象，應該是有長長裙子的精美禮服，然後頭髮則是用漂亮的髮箍或束帶綁起，看起來高貴典雅的樣子吧，要是意琳穿成這樣，扮相應該會相當不錯才對。在走廊等待的時候，我不斷猜測意琳穿上禮服的模樣。

　　「學長，已經換好囉。」

　　隔了一會，穿著怪樹裝的丁丁才賊頭賊腦地打開社辦大門，此時她的臉上笑容著實古怪，讓我感覺就像是她在裡面挖了個大洞等我跳進去一樣。

　　「等一下，直接讓你看到的話就沒有驚喜的FU了，必需要先把眼睛遮起來才行。」醜小鴨攔住我說道。
　　「對對對，一定要這樣子才行。」丁丁用力點頭讚成。
　　「不過就是個公主裝而已，有必要這樣子嗎？」我皺起眉說道。
　　「有必要，這可不是一套普通的公主裝，讓你看到已經是讓你賺到了，意琳吃這麼大的虧，你還敢嫌東嫌西的。」醜小鴨異常肯定地說道。
　　「犧牲，哪有這麼誇張？我不是也打扮成大野狼了嗎？」
　　「不一樣，差很多。」醜小鴨說道。

　　被醜小鴨矇著雙眼，我磕磕絆絆走進社辦，然後在醜小鴨和丁丁暗藏興奮的讀秒聲中，醜小鴨終於放開雙手，讓我的雙眼重見光明。

　　呃……，在終於看到意琳穿著所謂的公主裝時，我整整傻了三秒。馬甲、皮鞭、眼罩，這是哪一國的公主，分明是女王還差不多，唯一跟那種特殊謎片不同的，大概就是意琳現在下半身穿的是件緊身的小皮褲，而不是那種T字……

　　不過……，頸部之下，山巒起伏，溝壑縱橫，景色異常壯麗。

　　「這……這……這是女王裝吧？」我吶吶說道。
　　「不是，意琳演的公主白天看起來雖然跟一般公主沒什麼兩樣，可是到了晚上，她就會變身成女王哦。」丁丁回答道。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哪有人公主手裡還拿皮鞭的啊。」我說道。
　　「那是因為要鞭打王子用的。」丁丁笑道。
　　「難打王子？這是哪一個童話裡的怪劇情，正常童話應該都是王子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不是嗎？哪有人是王子公主從此以後過著皮鞭蠟蠋的生活的。」我無言地苦笑說道。
　　「所以劇名才會叫『童話短路』啊。」丁丁笑得更開心了。

　　其他事情我不敢說，但有一件事我絕對可以肯定，那就是一旦公演那天意琳真的穿這樣上了舞台，保證會引起現場熱烈轟動，而且所有男生的視線也一定會像我這樣地把目光逗留在一個很不禮貌的地方。

　　「我可以換回原來的衣服了嗎？」意琳說道。
　　「不行，我們還沒有拍照留念哦。你今天難得穿這麼火辣，一定要好好留個記念才行。」丁丁笑了笑，拿出了手機準備拍照。
　　「你們……怎麼穿成這樣？」

　　一個不屬於我們四人的聲音驀然響起，讓所有人停下打鬧，同時轉向門口。來的人是凝雪，只見她一臉訝異站在門口，張大眼睛看著一身古怪裝扮的我們。

　　「雪！妳來得正好，快點換裝吧。看妳想扮成什麼，我幫妳換。」醜小鴨看見凝雪來到，興奮地說著。
　　「換裝？要換什麼裝？」

　　答話的人不是凝雪，卻是剛走進來的小呆。

　　他們怎麼會這樣一前一後差不多同時走過來？當看到小呆出現時，我心中萌生了這樣的想法，但口頭上卻是什麼也沒說。

　　和凝雪分手這幾個月以來，我心中復合的心思慢慢淡了下來。在前段時間裡，由於凝雪專心準備研究所的考試，除了和醜小鴨一起逛夜市那次，就只有用餐時還能見上面聊個幾句，但自研究所考完試後，有空聚在一起時間便增加了，甚至在前兩天，我還和她，就單單兩人相約去看了場電影。

　　但很奇怪，之前剛分手時候那種滿腦子想復合的狀況不見了，那種茶不思、飯不想，只想著怎麼能夠回復兩人關係，想到幾乎要瘋了的感覺不見了。即使兩人約了一起去看電影，接下來還逛了趟百貨公司，但自己卻是完全沒興起什麼念頭，彷彿就真的只是單純兩個好友相約出遊這麼簡單而已。和異性獨處，心裡卻沒起波瀾，在往常，這是醜小鴨特有的專利，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凝雪也是給我如此的感覺。

　　難道，凝雪和我真的只適合當朋友嗎？情人，對我們來說是否只是雙不合腳的美麗舞鞋？

　　小呆從末放棄過凝雪的追求，在這點上面，我真的自嘆不如他甚多，即使凝雪或明或暗拒絕過他多次，他仍然屢敗屢戰，不輕言放棄。對於這種蒼蠅般死纏的男生，我開始慢慢改變自己看法，對於蒼蠅男的鄙示只是個笑話，因為他至少在確認目標後不斷試著朝目標邁進，這種行為比起我這樣遇到挫折就退縮的死宅男真的強太多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看法的影響，對於小呆，我心裡那股排斥和厭惡也漸漸淡了下來，只是即使不再對他充滿惡意，卻也不可能抱上什麼好感，見面形同陌路的情況依舊是我們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相信到畢業為止，這種模式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不過就算今天小呆真的是和凝雪一起過來，我也不認為他對凝雪的攻勢有再更進一步的突破。在這段時間心裡漸漸平靜，不再有那種視凝雪為自己禁臠的想法後，我倒是看清了凝雪對小呆那種止步於普通朋友的態度。

　　「奇怪，意琳妳穿得未免也……太……太……辣了吧。」小呆看到意琳，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嗯……咦……」意琳吱吱唔唔半天，卻什麼也沒說。

　　現在社辦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倒不是因為意琳超尺度的裝扮，而是場中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小呆和我的不對盤，自然而然地把視線在我們兩人之中暗暗打量。

　　「醜小鴨妳不是要幫凝雪換裝嗎？怎麼都發呆不說話？」我笑著對醜小鴨說道。
　　
　　我把小呆視作了空氣並不存在，而在我開了頭之後，幾個女生立刻回復七嘴八舌的呱噪場面。

　　「雪，妳扮成湖中女神好了，這個角色超適合妳的。」醜小鴨說道。
　　「可是我覺得凝雪學姊更適合穿公主裝ㄟ。」丁丁說道。
　　「好啊好啊，我現在就把身上這套衣服脫下來給學姊。」意琳忙不迭地點著頭。
　　「穿意琳現在身上這套？」凝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意琳，不是啦，這套衣服除了妳還有誰適合穿，我是說叫學姊扮成白天的公主，晚上的公主當然是妳的專利囉。」丁丁解釋道。

　　凝雪終究沒有換上意琳的馬甲裝，而是真正換上長裙扮成公主模樣。小呆則是自告奮勇扮成了王子，對此，我依然只是冷眼旁觀，不發一語。

　　一連拍了幾張照當成今天古怪且莫名奇妙的童話COSPLAY後，小呆便因接下來是他們系上拍學士照的時間而離開，在他離開後，原本因我們兩人同時存在的火藥桶總算沒了點燃的危險性。

　　「對了，學長，你剛剛也是拍完學士照才過來的嗎？」意琳對我問道。
　　「對啊，妳剛才不是有看到穿學士服過來。」
　　「但是學長你能畢業嗎？」意琳繼續問道。
　　「這……，可……可以啊。」我回答的語氣顯得不是很肯定。
　　「真的嗎？不要說到時候雪跟我都畢業了，你還被留在學校讀大五哦。」醜小鴨看著我，不是很相信說道「我看你要不要先去拜拜一下，免得期末考發現自己真的被當光，學分不夠就來不及了。」
　　「不用啦，應該……不會這麼衰才對。」
　　「還是學長，我知道有一間廟很靈哦，反正現在也沒事，要不要我們現在一起去拜一下？」意琳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