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蘿莉控之魂正在對你呼喚───

　　車輪在水泥地上不斷與地磨出嗄吱嗄吱的聲響，豔陽正值高空，時間已來到了六月。

　　當初搬來租屋處時，老媽和我兩人也不過各帶了一個大行李箱，裝了些簡單的行李衣物，可是當四年過後要搬離此處，卻是整理出一箱又一箱雜物，原本空曠的房間裡，不知何時已被我堆滿了物品。

　　傢俱、衣物、雜物，這些東西除了生活必需品，一部份被我用貨運寄回家中，另一部份則是給了需要的學弟妹，至於一本本厚到可以當枕頭的原文教科書，我則是和死胖子各自整理出來，一起借台推車拿到了二手書店。

　　遠低於當初購入的回收價格，讓我幾乎感到心在淌血，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但我卻心知肚明未來自己打死不會再翻開這些讓人頭疼的書籍，因此最後還是咬著牙將書賣掉。

現在，死胖子和我推著手推車，上面剩下些人家二手書店不願回收的書籍，朝向資源回收場打算當廢紙賣掉。

　　路上，死胖子愁眉苦臉，顯得悶悶不樂。

　　「ㄟ，死胖子，你心情不好哦？」

　　「這些可是我這些年珍藏的經典ㄟ，賣給二手書店也就算了，可是現在竟然要賣給資源回收場，只要想到它們要被銷毀，我就覺得心痛。」

　　推車上現在剩下的，除了少部份是屬於沒有價值的舊書外，大部份是死胖子長期收藏的清涼寫真。

　　我有問過死胖子，既然他這麼不捨這些珍藏的話，那為什麼不把它們帶回家就算了，又何必要拿出來賣，而死胖子則是回答這四年來他實在是花太多投資在這方面了，他老家的房間太小，無法容納數量如此龐大的珍藏，迫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這倒是實話，只有進過他的房間，才能體會到這些珍藏的量有多大。

　　不過，一想到剛剛二手書店老闆的眼神，我的火就滿肚子燒上來。

　　二手書店拒收這類書籍我並不覺得意外，真正讓我覺得難堪的，是當老闆隨手翻開其中一本珍藏，卻發現書裡的內頁早已黏在一塊，而後老闆僅用兩隻手指夾住書的一角，並遠遠拿離他的身體，表情就像拿著一雙十年沒洗的臭襪子般嫌悪。

　　把書黏住的，自然不會是膠水……

　　「人家二手書店老闆怎麼回收？書都已經被你的DNA嚴重污染，好幾頁都黏在一起了，你要叫人家老闆回收拿起幹嘛？」我瞪著死胖子說道。

　　「那是意外……」死胖子訕訕答道「其他本我都保持得很好，就只有幾本不小心沾到了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你也拜托一下，打靶的時候稍微瞄準一點嘛。」

　　「沒辦法，因為那裡沒有準心不好瞄準，所以……」死胖子裝傻看著天空。

　　「你再牽拖沒有關係，最好是有誰會在那裝準心啦！」

　　六月台灣已步入夏季，推著一堆舊書走在路上也不是件輕鬆的事，當我們兩個推得滿頭大汗，卻在過馬路時發現前方紅燈讀秒都過九十九秒，兩人遂相望一眼，決定躲到路旁的冰品店吃碗刨冰消暑一下。

　　「真捨不得，那些書我收集了好久，算是我這四年來的回憶ㄟ。」死胖子感嘆道。

　　「對啊，你的回憶除了這種東西，大概也沒別的東西了吧。」我吃了口冰，沒好氣地對死胖子說道。

　　「誰說的，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好不好。」

　　「哦，還有哪些？」

　　「像是師生、御姐、人妻、主僕、近親、熟女、孕婦、制服、父女、素人、捆綁、虐待、監禁、素人、戶外、同性、浣腸、溫泉、校園、痴漢、變態、天體、調教、護士、秘書、風俗、絲襪、人妖、正太、兄貴、人獸……」

　　「等等等等等一下！」我聽差點把口裡的冰給吐了出來「人妖？正太？兄貴？人獸？」

　　「對啊，你要看嗎？下次我可以借你。」

　　「不用了，謝謝，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我下意識挪了挪身子。

　　雖然和死胖子認識了這久，但我發現我真的對他還是非常不瞭解。

　　「我說，難道你都沒聽到嗎？」死胖子對我問道，表情罕見的認真。

　　「聽見什麼？」我被死胖子問得突然，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在這四年來一直聽到的聲音。」

　　「你四年來一直聽到的聲音？」我皺著眉，問道「你該不會是耳鳴吧？」

　　「不是，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

　　「你不是耳鳴，而是精神分裂？」

　　「你真的都沒聽到？」

　　「沒有。」我誠實答道。我的確不覺得自己有聽到過什麼來自心靈深處的呼喚。

　　「奇怪？」死胖子陷入了苦思。

　　「你到底說的是什麼聲音？」

　　「就是……」死胖子停止思考，看著我認真說道「你難道都沒聽到蘿莉控之魂正在對你呼喚嗎？」

　　我沉默了整整三秒鐘，而後我雙手握拳狠狠在桌上用力一敲，把死胖子和冰店老闆同時嚇了一跳。

　　「正常人誰會聽到那種聲音！」我對著死胖子大吼。

　　吃完冰，我們在屋簷陰涼處等了一會，等到馬路剛好綠燈的時候才走出繼續推著手推車。夏日炎炎，即使剛吃完冰消暑，在大太陽底下還是讓人感覺有些懶洋洋、病厭厭的，酷熱讓整片柏油馬路彷彿泛起一陣白煙，也讓遠方盡頭的景物因此使得視線覺得有些扭曲。

　　「我不用當兵，所以前兩天我上網去幾間幼稚園投了履歷。」

　　「死胖子，這該不會也是你光源氏十年計畫的一部份吧？」

　　「算是吧，不過最主要還是我覺得自己應該要為自己的未來做一下打算。我家裡環境沒有很好，供我讀完大學就是極限了，要是想唸研究所，那還得要自己去想辦法。聽說現在畢業工作很難找，要是不先準備一下，搞不好會找個半年一年都找不到工作，到時候依我爸的個性，肯定會把我房間的那些珍藏給全拿出拍賣當作我在家裡寄宿的房租。」

　　「嘿，死胖子，你該不會是被不乾淨的東西附身了吧？不然說話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正經。」

　　「對啊，我被蘿莉控之魂給附身了。」

　　「你去死吧。」

　　「那你呢？你都沒有為未來打算一下？」

　　「打算什麼，就……走一步算一步囉。」

　　「也對，反正你又不能馬上畢業，得等暑假把工程數學給修過了才能拿到畢業證書。對啊，你又沒有要馬上離開學校，幹嘛這麼早收拾東西？」

　　「就……，反正先把一些用不到的東西處理掉，我只是延後兩個月畢業，又不是要讀大五，早點弄也沒什麼不好。」

　　「你就確定暑修工數能過？暑假開工數的不一樣是我們系上那個地中海嗎？你已被他連當兩年了，確定沒問題？」

　　「一定、肯定、絕對，我保證暑假完我百分之百會畢業……吧？」

　　今天的死胖子很讓我意外，就好像我從來不認識他一樣。一直以來，他就好像一隻黃色的人形蝌蚪，滿腦子彷彿除了限制級的東西就再也裝不下別的了。可今天的他，卻意外地和我提起未來的規劃與打算，連他都開始會為自己的未來擔憂，那自己呢？

　　思瑜學姊說過，我給人的安全感不夠。安全感，多麼抽象的一個名詞啊，雖然我自己隱約也是有這樣的感覺，但卻總是因為沒有實際的事項，因此很難有太深切的體悟。

　　但在死胖子短短的幾句話裡面，我卻深刻感覺到其中所代表的意義了。

　　未來是茫然的大海，很深、很遠、很廣，又同時存在著很多的可能性。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這洋上的一艘船，或許因為家世與天賦，船有大有小，但不管如何，操縱船隻的舵始終是握在自己手上，要駛向何方，取決於自己的雙手與目光。有人早早定好自己的航向，默默朝自己目標前進，有人逆浪而行，試圖挑戰不可能的前方，但我呢，卻始終隨著浪潮載浮載沉，不知自己方向何在。

　　在愛情方面，我從未握緊手中的舵，只是看著它出現在我的四週，被動等待它的靠近與遠離。即使與自己相遇了，我也未曾積極拿出纜繩將其套牢，又眼睜睜看著悄悄溜走。

　一艘沒有目的的浮船，豈能有所謂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