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冰的小說世界

　　───人家叔叔只是長得醜了一點而已───

　　時間來到了下午，坐在校內常待的大樓階梯上，無神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說是心情不好倒也未必，只是心裡覺得空空一片，像是缺少什麼，但若往深處想，卻又感到自己什麼也不缺。硬是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就只能說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能說能跳的機器機人，什麼都有，獨獨就少了人類的靈魂。

　　唉……，自己終究是錯過了啊。錯過了機會，錯過了時間，也錯過了能夠改變結局的轉折點。

　　一看到手中的這朵紙製的紫色鬱金香，一想到凝雪離去前那個大大的擁抱，我就覺得自己失去的靈魂尋不到轉回的方向。

　　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電的音樂。

　　「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從前……」

　　誰在這時候打電話過來啊，真是……，不對！是思瑜學姊的來電。一想到來電的是學姊，我立即手忙腳亂地翻出口袋把手機找出，深怕錯過這通電話。

　　「學……學姊？」

　　「嗨。」

　　學姊輕應一聲後，我倆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現在人在哪？我在畢典會場都沒看到你。」

　　「學姊妳人在會場那？好，我馬上過去。」

　　許久不見的思瑜學姊為什麼會回來學校，其中緣由我來不及深想，便立即把紫色鬱金香抄到手上，以百米賽跑的速度往畢典會場衝去。當我一到會場入口，便見到思瑜學姊美麗的身影站在那頭，剎那間，我甚至忘了一切，只把所有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學……學姊？妳怎……怎麼……怎麼回來了？」

　　我的問法實在很笨拙，說得學姊好像不應該回來一樣，但學姊卻沒生氣，而是淡淡一笑後提起另一件不相關的事。

　　「我剛剛有看到鈺婷，她今天好像非常生你的氣，怎麼了？」

　　「她這傢伙在氣什麼啊？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一聽到醜小鴨還在氣頭上，我忍不住苦笑道「不過還好啦，死豬不怕滾水燙，她平常氣我已經氣得夠多了，也不差今天這椿。」

　　「你今天又欺負她了？」

　　「學姊妳怎麼用『又』這個字啊，說得我好像常常欺負她一樣。」

　　「不是一直都這樣子嗎？」學姊笑了笑，然後轉過話題「走吧，畢業典禮已經開始囉。」

　　「呃……，這……，學姊，我其實今天並沒有打算去參加畢業典禮。」

　　「為什麼？」學姊疑惑反問。

　　「就……就……就……」

　　我成績不好的事並不是秘密，學姊對此也是非常明白，只是難得和學姊見面一次，而且看學姊樣子應該是專程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的，要告訴她我因為學分不足，要等到暑修結束才能領畢業證書的事，我就覺得難以啟齒。雖說我依舊可以參加畢典，但一想到所有同學裡只有自己拿不到畢業證書的場面，我就提不起興趣過去。

　　「這個……其實……有點……」

　　我吱唔半天，終於還是對學姊實話實說，而學姊在明白原因後，用略帶責備的眼神看著我，讓我羞愧地難以自容。

　　「那是凝雪送你的吧？」學姊看了我手上紙製紫鬱金香一眼。

　　「嗯。」我輕輕點點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雖然你要等待暑假結束後才能拿到畢業證書，但這個還是預祝你畢業。」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原來學姊一直放在身後的左手，手上拿著是一束鮮花，它外紅內黃的花朵，在我所知有限的花朵種類之外，既然不知道花名，當然談不上猜測學姊是否想藉著這束花的花語告訴我什麼訊息。

　　「謝謝。」我收下花束，有些不好意思地訥訥說道。

　　「不客氣。」學姊微微一笑。

　　時間，是沖散思念與回憶的萬惡兇手，原本深切的情感，隨著時間流逝，就像矗立岸上的沙雕一樣，不管堆砌得如何堅固紥實，在海水一次又一次的沖刷下，總會潰散崩塌，最終還原成一粒粒平凡樸實的沙粒。

　　學姊畢業至今，正好整整一年，在這一年裡，我只與學姊見過一次，算上今天，也不僅僅兩次而已。說不想學姊是騙人的，但我必需承認，想著學姊的次數是愈來愈來少。我之前也曾期待過學姊會出現在自己的畢業典禮上，但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並未真的認為學姊會來，以至於當今天學姊突然出現的時候，我除了意外之餘，還感到有些疏離。

　　「你不過去畢業典禮那裡了嗎？」

　　「嗯。」我點點頭。

　　「那我們……，在校內逛逛？畢業後這是第一次回來，還挺懷念的。」

　　「還是說……，學姊我們去玩一下投籃機好不好？」

　　「？」學姊有些意外我的提議，但隨後還是點頭答應「那我打電話跟鈺婷講一下，她說她待會會過來這。」

　　「這倒不用了，她已經知道了。」

　　「鈺婷知道了？」學姊語調略微上揚，疑惑地問道。

　　「對啊。」

　　「那……，我們在這裡等她？」

　　「不用了，她的運動神經亂七八糟的，肯定不會對投籃機有興趣。」

　　「是……是嗎？」學姊的表情很是疑惑，不知道我是何時通知醜小鴨的。

　　「那學姊我們走吧。」

　　「這……嗯。」

　　醜小鴨和我並沒有心電感應，我也沒有打電話給她，之所以會這樣告訴學姊，是因為醜小鴨早已來到了這附近。她在學姊身後的柱子旁，對於我說她運動神經不好的事很有意見，不斷對我張牙舞爪，等我說要離開的時候，則是對我擺了擺手，一臉叫我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快滾的表情。

　　放置投籃機的店面是最近新開的，離學校大概有五分鐘的路程，我們沿著校外的一條街道走去，看著這附近熟悉的街景，我不禁想到之前和學姊撐著傘，走過這裡的那個下雨天。

　　嗤，自己才幾歲，怎麼就像個老人一樣開始回憶往事了啊。我在心裡忍不住暗暗這樣對自己說道。

　　「好可愛的小朋友哦。」

　　學姊指著路旁牽著手的母女，小女孩約莫四、五歲的年紀，萌態十足，是個會讓所有人愛不釋手的小蘿莉，年紀雖小，未來肯定是個禍國殃民的角色。

　　「馬麻馬麻。」

小蘿莉不斷扯動媽媽牽著的那隻手，雙眼直楞楞地盯著我們這個方向，淚水不停在眼眶打滾，可憐兮兮的模樣卻有著讓人憐惜的可愛。

　　「小寶貝，什麼事情啊？」媽媽溫柔地抱起小女孩，輕聲問著她。

　　「馬麻……那……那……」小女孩手指著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太小，不夠詞彙表達自己的想法。

　　學姊饒富興味地看著我，很是好奇小女孩為什麼這麼做，我則是回應了莫宰羊的表情，對於小女孩指著自己的原因也很想知道。

　　「馬麻……馬麻……」小女孩著急地流出了眼淚。

　　「小寶貝，到底什麼事情，妳要跟媽媽說啊？」那位媽媽先是疑惑地朝我看一眼，然後拭去小女孩的淚水。

　　「馬麻……，有妖怪。」小女孩哇哇大哭了起來。

　　妖……妖怪？我是妖怪？我錯愕地轉頭看向學姊，學姊卻是早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是怎樣！我是怎樣變成妖怪了！人家都說小蘿莉可愛，這種鬼話我是再也不會相信了，上次和凝雪在動物園是被說醜，這次跟學姊在一起則是直接被說成妖怪。這是怎樣！我跟漂亮女生走在一起，難道就那麼像美女與野獸嗎！

　　總算，那位媽媽向我使了個歉然的眼神，這讓我心裡稍稍好過了一點。

　　「小寶貝，不能這麼沒禮貌，知道嗎？」媽媽輕聲對小女孩安撫道。

　　「哇！」小女孩看了我一眼，哭得更大聲了。

　　「乖，不哭哦，哦，乖……」

在媽媽的安撫下，小女孩的情緒總算漸漸平穩下來，嚎啕大哭變成了輕聲啜泣。

　　「小寶貝，下次不可以隨便說人家是妖怪，知道嗎？」

　　「嗯。」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

　　「人家叔叔只是長得醜了一點而已，不可以因為這樣就說人家是妖怪哦。」

　　「嗯。」小女孩再次乖巧地點點頭。

　　哇！我內心裡瘋狂嘶吼，整個世界就像是天外傳來一聲轟然巨響，天空頓時被一切為二。

　　什麼叔叔！什麼長得醜！什麼叫有妖怪！這是個什麼樣的世道，妖魔橫行、赤地千里的亂世嗎？不然怎會要爾承受這不可承受之重。